“我以为你是来救我的”。
“一剑刺于咽喉,一剑刺于心口。”
“杀不了我,便又囚困于我”。
“现在你要我拜师”,李堂风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你还会再次杀我吗?”
会吗?
赵惊鸿喉结动了动。他无法忽视李堂风眼中的埋怨,那甚至不是埋怨,是怨恨。
这很危险。
他绞杀佑刖,清理各方魔族,是为上一世的同门惨剧不再重演。李堂风在其中至关重要。
齐述他们和上辈子的自己一样,都以为李堂风只是普通身负魔气的孩子,还以为通过后天教化可以矫正。
可他不是!若真有那么简单,上辈子何至于落得那般下场!
他现下已经知道如何扭转李堂风的心性了。
但如果真有一日李堂风失控,他还会杀他吗?
会吗?
他会!
届时他一定毫不留情!
就算时间会再次回溯。
哪怕一次又一次,李堂风会记得那又如何。他会一遍又一遍将他扼杀在摇篮。
赵惊鸿的沉默胜过了千言万语,李堂风明白了他的意思,尽管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李堂风苦笑一声,话音一转“前些日子,邹师伯说我既然身上自负魔气。就要多听教化经,多悟善念。他说你不收弟子,许是我体质特殊,你才带我来淮武”。
赵惊鸿道:“往后你若一心向善,不叛离师门,不滥杀无辜。我便不会杀你”。
李堂风嘲讽道:“你杀的了我吗?”
儿时两次重生他从未忘记过。
“杀不了”,赵惊鸿冷静道:“那就一切重新开始,我将你囚困在无人之地,永生永世不见天日”。
李堂风的脸白了白,“哪家师徒如你我这般”。
赵惊鸿一撩衣袖,翩然起身,他眉目疏离,不见方才小心斟酌。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你不愿拜师,我不强求。下月初三的拜师礼我会让他们取消。只是我方才所说你必须记住。若有一日你离经叛道,戕害同门,我必杀你。”
说罢,他往门外走。
看他绝情身影,李堂风骤然从心底生出几分委屈愤恨来,他仓促踉跄的起了身,连带着方桌上的茶水也被他掀的七零八落。他声音沉重,压在喉咙中低吼了出来:“赵惊鸿!”
他眼底微红,不甘心道:“梦里那些,都是假的吗?”
他口口声声将赵惊鸿和梦中的师尊分得清楚,其实他分不清楚,他甚至迫切地希望那是真的。
他心思复杂矛盾,他怨恨他,却也迫切的希望赵惊鸿能如梦中那般爱护他。他儿时便被带离人间,至今世间所有命脉联系唯系在赵惊鸿一人身上。
这是他最熟悉的人,他身上所有伤痕、情绪、希冀、渴求皆来于面前之人。他想多讨的他的一些注意。可赵惊鸿恨他,理由偏颇,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现实与梦境高度重合,这三个月来在宗门的所见所闻一一重现。
那些梦中人一个一个出现在他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对得上,唯独最重要的那个对不上,为什么?
“你不是我师尊吗?”
“你不是最看重我吗?”
“你做过长寿面给我”。
“你为我唱过儿歌”
“你教我写过字”
“你带我逛过夜市,看过烟花”
“你为我裁量过衣裳”
“全是假的吗?”
“全是假的吗!”
李堂风声音低哑嘶吼,痛苦之至。
赵惊鸿停了脚步。
李堂风上前一步,“你进换巫山之前,还带我去过民间,带我买了束发带。”
“那是什么?你指缝中流出的可怜恩典吗?”
他恨得咬牙切齿:“我只是想过的像个人一样”!
“有错吗!”
李堂风心间混搅,恨意密密麻麻地滋生。
赵惊鸿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他抬步往前走,出了门,消失在路的尽头。
李堂风跪倒在地,那一声声质问耗尽了他的心力。
他一直痛苦,一直不甘。
他身子向后一趟,望着屋顶出神。
齐师叔是真的,邹师伯是真的,宗主越明海是真的,唐钰是真的,同门弟子连门口轮值的人都是真的,那为什么赵惊鸿不是。为什么偏偏他不一样。
镜台外,赵惊鸿一路失魂落魄的出了山路,坐在路边的一方亭子。
他本来想好好说的,褪去上辈子的种种,这一世的李堂风与上辈子没有任何关系。他来的时候想的很清楚。
李堂风记得,看他的样子他记得重生后的两次截杀,但不知道第一世他做过什么。
现下如何是好。
他放不下李堂风第一世的杀戮,李堂风放不下他两次追杀。师徒之情早已磨灭的一丝不剩。
哪怕对第一世的李堂风有悔,那些无意的教导领他走了歪路,现在要补救好像也没有什么作用了。他依旧得防着李堂风,但凡有一点异动,他想到的也只是先下手为强。
李堂风身体里,还有他种下的梵蛊。
那偏殿寝室下…还要再设一处杀阵!
赵惊鸿狠狠闭了闭眼睛,慈软心肠,不该是他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