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迩迩,在云海之上冒出连绵着青翠点金的山头,将落的夕阳将余晖横洒在天际的一页飞舟上。
说是“舟”,实际上却是比两三座山头还要雄伟的庞然大物,分为上下四层,可容纳近百人乘坐。
飞舟的侧面有一个藏青色的“川”字,代表其归属修真第一宗门藏川宗,一路而来遇到的许多小宗门的法器都自发地降低高度和速度,避其锋芒。
此刻飞舟的甲板上有几名穿着藏川宗苍山云海袍的弟子,正俯视着一个不知名宗门的小型飞行法器,为避免被卷入飞舟行驶的气浪中,而颤颤巍巍地降速驶离。
他们百无聊赖地倚靠在飞舟上,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身为第一宗门门下弟子,所享受到的优待又岂止这些。
“我还是第一次跟澄如君出来历练呢。仙尊之前不是从来不管宗内事务的吗?”一名弟子兴奋地看向飞舟最上层的某间屋子。
另一名弟子没白费功夫,手肘撑在飞舟边沿,仍旧看着方才那艘飞行法器。
“谁说不是呢?我听人说,澄如君这次之所以同意带队,是因为他那废物弟子。他这次也报名了秘境。”
“啊?可之前澄如君对他不是不管不问的吗?怎会突然……”
那个狂热地盯着顶层的弟子诧异地看向说话的人。
“你刚闭关出来,不知道宗内都传遍了!之前那废物对上艾翔平,硬生生突破了人的护身禁制,给他打得好不狼狈——这点我还真挺佩服他的,身为一个不能修炼的凡人,居然能屡屡让艾翔平那伙人吃瘪。”
说到这里,那弟子连连称奇,连方才讲到一半的事都停了下来。
另一名弟子急得薅了他一把:“然后呢然后呢?这又关澄如君什么事?”
弟子接着道:“大家都知道澄如君从来不管宗内事务,对这个弟子更是不闻不问,这么多年那草包犯的事还少吗?大大小小从来是任凭掌门定夺,结果不知怎的,那天澄如君竟到了。”
他站直了身子,神神秘秘地凑近正聚精会神地听八卦的弟子:“澄如君到场之后,非但没罚那小子,反而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把人给带回去了。带回去之后更是让人大跌眼镜,他当着一众仙侍的面,说要日后要亲自教导他!”
那位一看就是澄如君狂热粉丝的弟子恨得咬牙切齿:“他真是好福气!之前拜入澄如君门下时便羡煞满门,好在澄如君并不管他,还算是让大家平了口气。现下竟真让他得偿所愿……可恶!这种好运气怎么就不能分我点!”
另一人反而不这么想:“你别说,人家这几年在宗内也算是因为这个受尽磋磨了,这好福气给你,你真要?”
那弟子心一横:“德不配位,必有殃灾。他一个无法修炼的废物占着这种天大的好事,受点磋磨不也是应该的?如果我是澄如君的弟子,我必不会辱没门楣!”
讲八卦的弟子已经习惯了友人这副视澄如君为天的样子,没再说什么,只继续道:“不过他倒也真是有骨气,澄如君主动说要教导他,他却不领情,三天两头找理由旷课不去。本来之前我们还在打赌他会不会被扫地出门,结果澄如君居然一直未曾罚他,等他后悔了再找过去时,居然还愿意教他!”
“不过他一个毫无根骨的废物,也不知澄如君怎么想的,这次还带人来参加丁卯秘境,简直是暴殄天物!”
八卦讲完,那名弟子已经嫉妒到面容扭曲了。
“啊啊啊,等进了秘境,我定要好好瞧瞧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和这名弟子想法一样的人,在飞舟上比比皆是。
虽则看似互不相关地在修炼或者聊天,其实注意力都不自觉地往顶层的方向看去,显然是都想知道燕西河能让潮生特殊对待的过人之处,甚至不乏有些人存着在秘境中好好给人一个教训的念头。
燕西河没有修仙之人那般耳聪目明,但多年生活在鱼龙混杂的环境中,让他对旁人的情绪感知和视线更为敏感,再加上些只言片语,不难猜出自己就是他们谈论的主角。
从藏川宗出发已经一天的时间,燕西河很少离开顶层的房间,连吃饭都是在房间内解决的。
靠着潮生的关系他才能获得这般优渥的待遇,念及此,燕西河又有些唾弃自己。
他深知其他人口中的自己有多不堪,于是干脆闭门不出,专心啃书。
燕西河搞不懂潮生为什么会亲自跟来,也不明白人为何前后的转变能如此之大。
他只能猜测是自己身上有什么潮生需要的东西罢,毕竟他已经过了会做“自己是天之骄子”这种梦的年纪了。
燕西河拿好餐食后,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潮生正在收拾储物袋里的丹药。
这些天在教燕西河的时候,他也没闲着。虽然灵力无法使用,但“炼丹”还算是能用唯物解释的范畴,潮生这些天都在研究药理。
也不知是这具身体无论在哪个领域的天赋都颇为出色的原因还是什么,潮生在接触炼丹之后,几乎算得上是神速地掌握了这门技术。
他这段时间从黄等下品丹药,很快炼到了地等上品,进步的速度若是被人知道,能令人道心破碎。但与之相对的,潮生仍旧无法使用灵力,好在灵火可以借助其他东西来操纵。
他这段时间炼了不少常用的丹药,从辅助到治疗,从攻到防,都有能用得上的。
这个世界几乎没有是药三分毒的概念,也许是因为有许多奇花异草,总之一般功效的丹药都没有什么副作用,这也是为什么炼丹师在修仙界如此炙手可热的原因。
潮生虽然现在用不了灵力,但它们并没有消失,仍旧储存在他的丹田里,并不能让他跨越秘境限制的修为进去帮助主角,只能用这种方式为他提供点助力了。
他将近期炼制的丹药和一些灵器法宝都单独装进一个储物袋,准备明天抵达秘境之后再交给燕西河。
夜幕深深,飞舟逐渐安静下来,在甲板活动的众弟子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坐修炼,万籁俱寂,连飞舟运作的声响也被隔音符所消解。
.
第二天中午,飞舟准时抵达丁卯秘境入口处。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离得较近的门派,机会难得,他们也派出了不少门内弟子想要在秘境中觅得机缘,只是几大门派的人都尚未抵达,他们不能贸贸然抢先,即使先来一步,也只能在这里等待。
一个看上去四十岁上下,隐隐有成为这些小门派之首势头的中年男人,见到藏川宗的飞舟之后,不顾飞舟降落时掀起的风墙,用灵气护体迎了上来。
他们只知道几大宗门都会派弟子前来,具体是哪位长老带队还不清楚,其他大门派比藏川宗离得更远,还需要几个时辰才能赶到,中年男作为发现此次秘境的椒立宗宗主连忙上来迎接。
飞舟落定之后,首先下来的是此次带队的弟子——藏川宗第三峰峰主座下次徒云青山。
他刚刚突破金丹后期,几乎算得上是秘境能够容纳的最高修为了,所以本次由他作为带队弟子率领众人进入秘境。
作为藏川宗峰主的亲传弟子,他甚至可以无视这种小宗门的一宗之主,修仙界弱肉强食,第一宗门便是拥有这般底气,所以才会成为修仙之人趋之若鹜的圣地。
云青山克己复礼,平日为人便颇为古板,从未听说过他欺压同门或仗势欺人的事迹,因此此时他对椒立宗主淡淡换了一礼,随后便站在一旁等待着宗内弟子下来,全然没有要和人寒暄的意思。
唐沛有心巴结,但看到云青山那不苟言笑的样子,只能歇了心思,祈祷带队的长老是位好说话的。
等到潮生下来的时候,周围本就一直关注于此的一众人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无他,他们从未见过能够将秾丽与清冷结合得如此妙绝的男子。
有不少人见过画圣那幅几乎要被人认为是凭空虚造的荧蝶美人图——虽然只是临摹的版本。
但此时见到潮生眼中的姝色,便知画圣当年凭此画飞升绝非不经之谈。
虽未见过画圣真迹,但此时此刻,众人心中都难以相信世间还会有与男子眸色能够相提并论的色彩,难怪画圣寻觅多年,最后冒着被鲛人族追杀的风险也要拔了他们最受宠爱的皇子的鳞片做颜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