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的潮生更像是画中人活了过来,他才是为那幅死物赋予灵魂与生命的本尊。
燕西河不得不承认,和潮生对视的那一瞬间,他不可避免地忘却了之前的一切磋磨与苦楚,心里只容纳了这个人本身。
但很快他便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不再往潮生那儿偏离一分一毫,暗自唾弃自己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记吃不记打。
潮生自然注意到了小崽子在虚张声势地瞪着自己,还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他几乎从未处于高位地看主角,没想到是如此有趣的一件事。
而在旁人的眼中,则是这对感情还没有弟子和饭堂掌厨关系好的师徒莫名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又什么都没有发生般一前一后地挪开了视线。
掌门:“?”
这在之前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澄如君的眼中只有修炼、只有大道,如果不是掌门亲自去请,他是绝不会插手管任何事情的。
好像从潮生突然来到山川殿开始,一切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修仙之人最为信奉的直觉告诉掌门,有什么命运的节点即将发生转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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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生光明正大地又看了几眼燕西河之后,终于想起了被他晾在一旁的掌门和千亦君之流了。
他虽然很想动动手给燕西河松绑,让他不必一直屈辱地跪在地下,但无奈法力全失,也不能做出太过ooc的举动。
于是潮生说道:“他拿走了萤石。”
这是他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到的。
萤石虽然被叫做是石头,但其实是一颗葡萄大小的、能根据不同物质发出不同颜色的珠子,一般用来找东西和追踪用,平时都放在澄如君的私库里。
燕西河仔细回想了一下,依稀记得自己为了报复澄如君,曾经偷溜进他的私库里给自己拿点补偿时,好似是夹带了一颗珠子来着。
原本想着一个只会发光的漂亮珠子而已,在他偷拿的一众宝物中实在是最无足轻重的一个,就当拿回去当夜明珠用了。
没想到亮了几天就不亮了,早不知道被他随手扔到了哪儿去,谁曾想到潮生居然会为了这么颗八百年前就丢了的珠子大驾光临,看上去还要亲自捉拿他归案。
显然掌门等人也没想到潮生仅为了这点甚至不如同门斗殴的情节严重的小事过来一趟。
难道那是什么全天下绝无仅有的通天萤石?让堂堂澄如君都为其折腰。
燕西河不知道澄如君这时候提这件事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想让他罪加一等?
——他已经再也不会再抱有可笑的希望,觉得自己的师尊也会像其他人的师尊那样对待自己。
虽然也有艾翔平这个人本来就欠揍的原因,但燕西河无法否认是,每次他无法做到像无视其他人一样无视艾翔平,就是因为他也在内心深处阴暗地嫉妒着艾翔平拥有一位会无条件保护他的师尊,让他可以对着所有人趾高气昂、唁唁狂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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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亦君听出了潮生的弦外之音,知道这事儿恐怕就要不了了之了,现在各方的长辈都已到齐,他自然也不用自持身份。
“澄如君的意思是?”他问道。
虽然燕西河也没怎么伤到艾翔平,甚至在药效绝佳的灵药加持下他的伤口都快愈合了,反而是无人问津的燕西河身上的伤才堪堪止血,但这已经不仅是两个小辈之间的小打小闹。
一直以来,藏川宗的众位峰主都清楚,掌门和长老们偏心澄如君,即使他几乎从来没提过什么要求,一应事物也都是先送到藏峰去过后,剩下来的才轮到他们其他峰。
是的,“藏峰”。
这是掌门为澄如君所属的山峰取的名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掌门对澄如君寄托了怎样的希望和期许。
可惜澄如君的确天赋异禀,算得上是修真界千年难遇的天下,所以众人也习惯了为他让步。
好在澄如君平日里不怎么出门,未能用尽这份优待。
但是,但凡只要澄如君开了口的事,其他峰都得靠边站的憋屈感,还是让千亦君忍不住要一舒胸臆才行。
潮生看向千亦君,简明扼要:“人,我要带走。”
也许是受上个世界的影响,潮生现在说话还习惯用最简单的字句表达自己的意思,好在原本的澄如君也是个社恐,平时并不怎么与人交流。
他这个目中无人的态度像是往千亦君的怒火上浇了一瓢热油,一下就噼里啪啦地炸开了,满腔怒火地寻掌门给个说法。
就连燕西河也匪夷所思地看着潮生,这种偷盗的事情,他直接将他在这儿就地正法就好了,刚好数罪并罚大家都省事,何必还多此一举把他带回去。
凡不涉及宗门的小事,掌门都愿意多给潮生几分面子,于是制止了千亦君,一锤定音。
“好了。澄如岂是那种会包庇座下弟子之人,他们自家的事情自己回去处理也好。千亦你先带翔平回去休息吧,他还带着伤,不易久站。”
这话属实说得睁眼瞎,艾翔平气势十足、活蹦乱跳的,简直比在场大大小小的所有人都有精力。
掌门说完之后,便随着燕西河身上的捆仙锁一起消失在了高阶之上。
千亦君就是有再大的不满也不好再发作,只能阴沉着脸,袖袍一卷就带着艾翔平也离开了山川殿。
潮生把人保下之后,在心里寻思着是把药给燕西河让他自己去疗伤好呢,还是亲自给他上药刷一下好感度。
0416给出的答案是第二种对完成任务的帮助更大,但潮生觉得就算他现在想要和燕西河重拾这十几年来失落的师徒感情,恐怕他也不会乖乖就范。
果不其然,等潮生一回头,燕西河已经一瘸一拐地跑出十几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