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莲的花露很难找,今年的花期还没到,要配特调的幻形药水只能去草药铺里碰运气。”精灵眯着眼睛不再言语,凯茵的声音缓慢而有力,带着一种令人恼火的笃定。
他早就看过包袱里的东西,很快猜出了对方的目的。
精灵族的悬赏令一石激起千层浪,已经传播到连德摩尔顿都知晓了,到处都是眼睛。在外游荡的精灵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回归赤地,要么就得隐匿行迹,没有幻形药水,事情便卡在了一个介于寸步难行和方便行事之间的微妙难度,两人对这种困境心照不宣。
“殿下不如暂时留下来。”
那双碧绿的眼睛常年挡在倦怠的眼皮之下,整日对着卷轴、书籍、铭文和变换着光芒的药剂,儿时还能吸引目光的东西,越长大就越是驾轻就熟,不值得在全神贯注之外花费更多的力气了。
直到前段时间,他收到一封信,落款是优美的花体精灵文字。
他没有任何理由,让这个惊喜白白从手指缝里溜走。
做这个决策只花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从回信到布置法阵,一切水到渠成。年轻人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精灵,闪着奇异的微光。
他心里很明白,这才是最关键的一步,所以必须要更加耐心,更加谦卑,允诺更大的代价。他斟酌着谨慎开口,“我能为你提供一切所需,无论是幻形药,还是对神像的研究——只需要你在这儿待一段时间。”
神像?
那些雕塑果然是有具体的属名。而不具人形,说明祂们更加古老难考。
“你就不怕我是魔族?悬赏令你没看到?知不知道包庇一个罪人会被精灵连带追杀?”时楼与之对视,意味不明地盯着他。
眼前的人类,处于在一个精灵看来年轻到无知无畏的年纪,捕获一位高阶精灵来做研究?真亏他敢想啊。
凯茵的眼睛不闪不躲,道:“我看得懂精灵文。”
悬赏令上的双语内容不一样,通用语版本的行文突出赤地精灵王的危险性,警告民众远离,精灵语版本的则在尝试哄诱——与他现在做的事情倒是很相似——这样看来,其实谁也不知道那晚艾斯兰德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显然,雪精灵族放出的消息只是单方面的指控,火精灵因首领失联而失声,这才让维塔诺斯与魔族勾结的质疑声随着悬赏令而流传开来。
况且……当然,凯茵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况且,一个被魔族引诱堕落的高阶精灵,一个弃明投暗的火焰精灵王,价值只增不减,他也只会更感兴趣。
他换了个角度,“退一步讲,魔族也是珍稀的研究对象,现在对魔族术法和解咒术的关注大不如前,人类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心,我搜集过几百年前的大师手稿,只花了一点钱。”凯茵慢吞吞地补充,“人们一味地依赖教廷的光明术,以为就此高枕无忧。”
接着,他想起了时楼腹部的伤痕。
精灵是神佑的种族,躯体强度虽然排不上前三,愈合力却极高。因为他们是自然之灵,极其亲近自然元素,可以随时从空气中吸引各元素来修复伤口,理论上来说很少会留下痕迹。尤其是像时楼这样的高阶中的高阶,对元素的感知与共振天赋达到了可怖的地步,哪怕要抽干一座火山玩,那些火焰也只会欢呼雀跃地向他涌去效力。
是什么力量能留下伤痕?
凯茵很在意。
在时楼中咒昏倒后,他将他移到了阁楼,施了个清洁咒,并亲自动手换了一件舒适干净的睡袍。弗拉姆终年干燥炎热,因此赤地精灵的服饰轻薄奔放,不是包得严严实实那种,男性精灵袒胸露背的也大有人在。
高阶精灵的衣着会相对庄重,喜欢用珠宝与贵金属装饰布料,但也不屑于遮遮掩掩,精悍流畅的线条是旺盛沸腾的生命力体现,深麦色的皮肤透过宝石串的空隙和长袍衣褶间露出些许,那是一种极富攻击感的、野性的优美。
但时楼遮住了腹部的伤痕。
凯茵手指颤了颤,感到一丝惋惜,他太警惕了,单借助法阵施加的昏睡咒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时楼不知道他背地里想了什么东西,只是听了他的话,心念一动。
系统也判断这是个好机会,“……他之后会不会能治好你?刚好你还用身体封存了一丝魔气,我从旁进行辅助,解构魔族魔力结构,最后破译的关键说不定就在他身上。”
时楼眯了眯眼睛,“你已经找到了哪些线索?拿来给我看看。”这小子最好比那老头强点儿。
凯茵去书房捧了一叠资料给他,时楼坐在床沿,一手端着红茶,放在膝上翻看,及肩的金发垂在脸侧。凯茵看不清他的神情,也没什么事做,便在一旁安静地观察着他翻页的频率。
没过多久,日影西沉之际,天窗之下精灵的长发流动着幻梦般的光泽,在一片静谧中他抬起脸,凯茵下意识挺直了身体。
“三个月。”瓷杯落在茶碟上发出轻响,时楼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凯茵身上,他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眼中没有焦距,音色却低沉,含着一丝威胁的笑意。
“我给你最多三个月的时间,期间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配合,但你要确保能把我要查的事情查清楚,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