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笑厌儿,陈记点心铺做的最好,比品味轩的好看多了!”宫外成了范赛心的主场,他拉着两位天底下最矜贵人家的少爷四处跑,裴节看得目不转睛,几乎要把正事抛在脑后。
乞巧夜,繁星璀璨如银河倒灌。夜市上人流如织,衣香鬓影,充斥着陌生人的欢声笑语,裴节极喜欢这种氛围,无拘无束的热闹,杏核眼中映着灯火星光,熠熠生辉。
“这又是什么?”裴节拿起一个小瓷瓶问。
“公子少爷,这是配好的药,里头有松柏子、茯苓等物,您自去收集今夜露水,调上制成药丸,可保无病无灾,延年益寿呢!”小贩是个农夫模样的中年男人,殷勤地介绍着。瓷瓶粗糙,是民间大量流通的廉价货,想也知道里面东西的品质。宫中吃食药物都有御膳房和太医院精心调制,裴节没听过这新奇玩意儿,虽不信延年益寿的狗屁说法,但还是跃跃欲试地拿了两瓶。
范赛心和时楼也就随他胡闹,反正带回去以后也会被星儿霜儿没收,没人敢给他瞎吃东西。
范赛心付了铜板,裴节乐呵呵地将瓷瓶给了时楼。
在场没人疼没人爱的范小郎险些被气笑了:“好歹是我付的钱!”
“回去加倍还你不就得了?”裴节借花献佛得意极了,他嘱托时楼道:“你一瓶,我一瓶,你替我收好了,回去后我们还能一起采露水。”
原来主要还是想玩。
时楼静默了一瞬,在裴节追问之前点了点头,“好啊。”在难得的闲暇时光,他的声音轻而缥缈,和在渐渐消去燥热的晚夏夜风中,多了几分沙哑的温柔。
“那就说好啦!”裴节眼睛亮晶晶的。
“嗯。”时楼眯着眼睛笑了笑,是他惯常的那种神情,披着月色,眸色柔和,褪去了校场上的锐利与攻击性,仿佛还是那个乖巧而透明的六皇子。从皇宫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走出来以后,就像一块清澈的水晶,或是明月珠什么的——裴节在他母妃的珠宝匣中看过来自四海的奇珍异宝,但没一样比得上时楼耀眼,而又一点不俗气,太华丽的宝石他见得多了,没意思。
唯有东海之下清澈透明的水晶,或夜色光明如烛火的明月珠,才配得上他。
裴节的思绪渐渐飘远了,突然问:“你生辰是什么时候?”听着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一起玩这么久了,居然连他的生辰都不晓得。
时楼:“嗯?”
“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他哑然失笑,算了算时间也快了,“就在下个月,初二。”
“不告诉你。”裴节耳尖发红,他还没亲自给兄弟姐妹准备过生辰礼物,怕说出来太隆重,有些害羞。尤其范赛心那家伙还在这里,肯定要笑话他。
十几岁的男孩子,又是娇养着长大,无法无天惯了,最好面子,哪里拉的下脸来。平日里对时楼好也都带着几分兄长友爱弟弟的意思,生怕被笑话眼巴巴地贴人家脸。
范赛心已经不止一次贱兮兮地挤眉弄眼:“兄友弟恭,也没您这么专挑着一个兄弟的使力的,其他几位殿下就不是您的兄弟了吗?”
其他几位?
凭他们也配?
不吵起来就算好的了。裴节不屑一顾,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现下范赛心去前头给他们探路,时楼站在桥头,安安静静地撑着石栏看河水潺潺,银白的月光披在纱袍上,街上人流如织半点打扰不到他似的。落在裴节眼中,只觉他兀自发呆的侧影也极温柔,极美,也就不觉得无聊了。
但他嘴上不爱饶人,同他母亲一般骄奢傲慢:“这个范赛心,也不提前备着,还要我俩在这等。”见时楼闻声看向他,裴节像是被鼓励到似的又继续抱怨:“什么天月楼地月楼的,要是不好玩,看我怎么收拾他。”
天月楼在朱雀大道边上,离鸿胪寺很近。裴节特意挑的地儿,划好了地界儿,范赛心原先不知道,现在只能苦哈哈地再去订地方,左思右想才择定了天月楼。只是错过了预订的时间,现在去,少不得要以势压人了。
而之所以挑在鸿胪寺附近,是为着裴节的“复仇计划”。他打算趁着席间酒酣耳热,瞒天过海去教训北凉人一顿,出出气。
时楼:“如何出气?”
他没有劝阻,让裴节更加快活,乐滋滋地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