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楼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在我爸眼里,面子比我重要,我就要他颜面尽碎;小雅妈妈说她儿女双全很满足,我觉得也是,钱不钱的不重要,很公平。”他伸长腿踢了踢鞠子清,“诶,这事儿我连我爸都没有说,你可别说出去啊。”
虽然一口一个“我爸”“阿姨”叫得亲热,但……若所言非虚,鞠子清想他大概明白了那句“我随我妈”是什么意思。
“我想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时楼缩肩一笑,露出个颇为无赖的笑,“我只告诉你。”
“可你没告诉我为什么。”鞠子清绕到了沙发后面,低头俯视时正好挡住了光,时楼倒着看他,心里只能感叹这张脸真是正看倒看都没毛病。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鞠子清伸手盖住了他的眼,“嗯?”
“那彬,你有没有想过。”被单方面切断了视觉,由因另一方的放任而暂时占据了上风的人接过话语权,他的手指很凉,用冷水洗了草莓,短暂的回热过后早已快速冷却下来,“其实是你非要跟我过不去。”
他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过来。
时楼眨了眨眼睛,于是鞠子清察觉到掌心轻微的痒意。
“每次我想让你自生自灭了,你就突然蹦出来,叫我良心不安。”鞠子清语带怨怼,时楼是他生活中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比无理数还要不讲道理,“你有病,还要拖上我。”
数的秩序被打乱重组,由不可名状的数来补足有理数系的缺陷,天才的发现,惊人的悲剧,解不开的疙瘩,而高等数学就此无限延展。
这是要他怎么算。
鞠子清按着时楼半张脸,手在微微颤抖,时楼想要揭开却移不动,用力掐着他手腕指望他吃痛能松手,可还是一动不动。
“第一次,你带人打我,我记在心里了。
“第二次,你出言不逊,我还手,可你开始哭。
“第三次,你说李非拉着你,是我多管闲事替你想办法,然后就是第四次,你转身去找他,带人打了之阳。”
鞠子清慢条斯理地梳理着梦一样过去的几个月,恍然惊觉居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始料未及的事,他哑着嗓子,不像时楼那样会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语气打哈哈过去,而是再认真不过地问他,“都说事不过三,可你这样对我,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时楼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将这个问题一笔带过,可他张了张嘴,突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什么嬉笑怒骂都没有说出来。
“那你想怎样。”因为下了某个决定,他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冰。
“我怎么知道。”鞠子清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骤然暴露在强光下的不适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于是他再一次看到了浸泡在山间泉水中的玻璃珠,剔透干净,所以害他总是下意识就相信了。茫然而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仿佛放慢的特写,在他面前放大了,松手时便下意识带过了他眼角擦去泪珠。指尖一湿才回过神来,脊背一僵,又觉得自己不必如此谨小慎微,生硬道,“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之阳的麻烦。”
“你说哪次。”
鞠子清深吸一口气,时楼见状不好才揉了揉后颈,直起腰背哼哼唧唧说:“我觉得他和田岚不合适。”
“哦,那你和田岚就合适了。”
时楼睨了他一眼,“或者说夏之阳跟其他人更合适?”
“你是想说你是为了之阳好?”鞠子清恨不得掰开这个人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唔……倒也不是。”时楼眯起眼睛看他,似假非真,“我跟他非亲非故无冤无仇的,你说对吧。”
鞠子清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那你直接找我麻烦好了。”
“呵呵,我要找你麻烦何必那么拐弯抹角。”时楼真是恨死了。
伤夏之阳受了,恶人他做了,可鞠子清愣是毫无作为——甚至有越走越偏的架势。
他不知道自己的头发因为刚才的动作翘起来一簇,惹得鞠子清频频看向那簇头发,思考时也慢了几拍,“什么?”
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想到了自己回炉重造的悲惨结局,时楼怒从心头起,一把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盯着他无辜的双眼,“我,说——
“你他妈,为,什,么,就是不跟夏之阳在!一!起!”
呼,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