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骞在周日就又见到了京栒霜。
还是在她家门口。
他也穿着制服。
京栒霜穿着家居服,披了件外套。
她朝明骞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她说:“我去换一下衣服就跟你们走。”
明骞让身边的女警员跟她进去,看着她换衣服。
几分钟后,京栒霜穿着休闲装随意地束了发,和女警员走到门口,把手伸出去。
明骞给她出示需要她配合调查的文书,然后给她戴上了手铐,押着她上了车。
他尽量温柔地对待她,但她朝他摇头,示意不需要如此。
他选了个和她面对面的位置坐着,静静地看着她。
明骞看不懂她的冷静是因为她一贯的性格还是早就知道会有现在这一幕。
前几天管理者安和通知安理会协助调查无头男尸一案,明骞作为新成员想要尽早融入安理会,一直在跟进。
事件的发展出乎意料,昨晚上管理者安和突然抛出了数个以前的档案,并重启了其中部分他认为“结案有疑”或者“无法继续”的案件。
明骞阅读了一些。
那些冰冷的,如同浸泡在血水里后晾干的文字。
向他揭开了这个世界更为阴暗的一角。
大概他的成长还算顺利,那些离他似乎总是很远,远得像海沟里蛰伏的怪鱼。
但其实那些离他很近。
譬如在他小学和同学结伴回家的时候,有一个校友失踪,那之后几个月校门口都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
而失踪的校友,读二年级,她只是在一个拐角蹲下身去系鞋带,后面就消失在监控中,成为盘旋在龙城市民心上的恒久的疑云。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明骞在第二个学期就几乎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他现在已经二十三岁,而她的档案里,她的模样还停留在小学二年级。
她是在他大学二年级时被找到的。
——一部分。
一张夹在厚厚纸质书本里的人皮,是女孩的半张脸。
它是被龙城市立博物馆的仓管在仓库里整理藏书时发现的。
它凭空出现在这里,找不到任何来时的轨迹。
这后半截没有对市民们公开,管理者安和出于某种考虑封存了档案。此后它躺在角落里,直到今天管理者安和在鹿城安理会内部公开。
还有一些案件涉及隐秘的宗教,管理者安和只用几句话简述,并未公开更详细的内容。
在抛出数个档案后,管理者安和陷入沉默,直到早上八点他才再度出声。
他说这几天联合几个部门查验了部分数据,有几个公司名下的实验室以及医院科室的管控药物数据有问题,希望警署帮忙协助传唤人员调查。
无垠海公司名下的翡玉实验室和素石实验室都在名单上,明骞看着京栒霜的名字,主动要求由他过来繁盛兰亭带走京栒霜。
他可以认为京栒霜是清白的,可是并不代表翡玉实验室就是清白的,裘梦山是清白的。
也并不代表管理者安和会认为他们是清白的。
那些浸血的文字还在,他没有资格去说谁是清白的。
京栒霜被关进警署用来审讯的小隔间。
南茜看见了明骞,朝他说:“离谱了不是,我还睡觉呢,什么情况就突然要抓我。要是被冤枉,我出去能申请精神损失费补偿么?”
明骞说:“有需要的话,我会尽力帮你申请。”
南茜这才靠着墙坐好,朝他比个大拇指。
京栒霜闭目养神,明骞端了杯水给她,他弯腰时,听见京栒霜用很小的声音问他:“裘梦山被带来了没有?”
明骞把水放到她身前的小桌上,说:“我不清楚。”
裘梦山在名单上,但他不仅是翡玉实验室和素石实验室的所有者,还是无垠海公司的掌权人,以他的级别不会被放到赤北区警署,明骞确实不清楚裘梦山的去向。
“我去问问。”他说。
“不用,”京栒霜摇头,“现在你是明骞警官。”
明骞理解她的意思,这种时候他不应该有太多私心。
“好,你是无辜的,按照条例包括审问在内的24小时内你会被释放,不用太忧心。”他想安慰她,但说别的都不太合适。
京栒霜笑了笑,明骞依旧没看懂她这个笑的意味。
很久之后他或许庆幸过这时候不懂,又或许后悔过他的无能为力。
此时的他还很乐观,不过是配合调查而已,京栒霜和南茜都很冷静,想来是没什么大问题。
裘梦山以身体原因为由没有出面,只说相信警署和鹿城安理会会给出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
而警署在经过一轮审讯后,放走了大部分人。
南茜在审讯时无法解释部分数据异常的药物去向,但她通过了测谎。京栒霜则是能解释所有异常数据,但无法通过测谎。
裘梦山动用了关系将南茜这个翡玉实验室负责人带走了,可京栒霜无法绕过规定释放。
按规定京栒霜24小时内无法通过测谎的话,被押时间将会延长12小时,一直无法通过会一直延长,顶格一周后,将转送专门的问询科采取特殊手段。
京栒霜被延长了12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