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祯跌坐在地上,将头无力地埋在膝盖上。
江煜离开的步伐是如此轻柔,轻柔到蔡元祯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桌案上摆放的蜡烛也燃尽了,滴落的烛油像是悲伤之人未流尽的泪。
后来,蔡元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江煜,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
仿佛这个人就没有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
木槿和周蛋连着好几天瞧着江煜都没来铺子里,便好奇地问道:“江少爷这是去哪儿了,那么多天不来了?”
蔡元祯只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走了,以后都不会来这里做工了。”
木槿和周蛋对视了一眼,明显感觉到蔡元祯的情绪有些低落,便都不敢再说话。
孙秀荷得知江煜离开的时候,还忍不住偷偷高兴了一下。
说实在话,那小子长得真不错,秉性也可以,只不过如今家世太差了,配不上她家元祯。
这样一个小子天天跟在元祯旁边,那元祯还能看得进别的男人吗?
就是要走了好,走了她便能给自家女儿物色其他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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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造纸资源不断被周家人所挤压,导致蔡氏纸坊这头新纸还没有造出来,那头便已经出现了原材料亏空的现象。
蔡元祯知道自己不能一心只盯在贡纸头上,保障纸坊日常运营也是很重要的。
蔡元祯开始打起了竹纸的主意。
竹子好,生长周期快。
在春天里砍下嫩竹,将其砍成节、削青皮、剖成片,放入竹塘,浸泡个月后便可以洗竹丝、晒竹丝,再经过石灰泡料、草木碱蒸煮,随后便可以进行踩料,等毛竹被完全踩烂变成竹浆,便可以捞纸焙纸。
蔡元祯为了可以顺利买下竹林,便决定让蔡辛出面谈。
蔡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十分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
蔡元祯点点头说:“对呀,就是你。”
蔡辛仔细思考了之后,摇了摇头说:“不行,万一要是搞砸了我可不得被祖父和我父亲活活打死!”
蔡元祯颇感遗憾地摇了摇头,惋惜地说道:“原本以为蔡家二少爷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不想如此胆小如鼠,你若是连这点小事都不敢去做,那便回家睡觉去好了,省得在铺子里占地方。”
说罢,蔡元祯便作势要走。
蔡辛急了,连忙拉着蔡元祯说:“掌柜妹妹,我去还不行吗,你要是把我赶回家那我照样要挨打。”
蔡元祯露出了得逞的笑容:“那便这么说定了。”
说服了蔡辛后,蔡元祯整个人心情都不错。
眼下周氏纸坊对她完全就是虎视眈眈,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注视着,若是在竹纸造出来之前就被他们知道自己在大批量采购竹子,指不定他们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蔡元祯和木槿走在街上,瞧见路边有卖糖葫芦的就买了两串,刚拿着走了没两步就碰上了周世玮。
蔡元祯仿佛没看见他,刚想绕路离开,周世玮便对她说道:“三掌柜怎么就一个人?”
木槿白了他一眼,感情她都不算人。
蔡元祯瞥了他一眼说:“我怕我半个人出来吓死你。”
周世玮依旧是一副很好脾气的模样,微挑的眉眼充满了风流与傲慢:“也难怪江煜要离开了,若是我整日跟一个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人待在一起,我也受不了。”
蔡元祯恼了,丢了糖葫芦揪住了周世玮的衣领,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周世玮笑笑说:“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有一句话我是从三掌柜这里知道的‘当知雨亦愁抽税,笑语江南申渐高’。若不是三掌柜提起,我也不知道原来江煜祖上还有人说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非如此恐怕江煜如今还在当他的大少爷。”
蔡元祯眼神中冒出怒火,周世玮收敛了神色,继续说:“没办法,谁让江家撞枪口上了呢?朝廷需要拉个人出来以儆效尤,江家声望最高,就是最好的选择,那句诗又是导火索。”
“所以,江家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你得占头功。”
蔡元祯气到胸口不停地起伏,手都要差点扬起来了,如果现在不是在街上,真想抽他两巴掌!
蔡元祯问他:“这话你是什么时候告诉江煜的?”
周世玮说:“在静安寺,他来题字那一天。”
蔡元祯的神情先是气愤,随后又转化为忧伤,最后这些情绪又全然消失不见。
蔡元祯对周世玮说:“你说这些,不过是想要推脱责任让我活在愧疚里,但我告诉你我蔡元祯不是这样容易被PUA的人。”
“江家人是你们周家人害的,他们有仇报仇也只会找上你,你最好晚上睡觉的时候都睁着眼睛,不然我怕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之后,蔡元祯转过身潇洒离开:“木槿,我们走。”
周世玮看着这个离开的倔强背影,眼神中带着欣赏,却又觉得可惜。
看来是个倔骨头,攻心也不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