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是因为他偷懒没有打浆,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但周蛋瞧着自己没睡多久,而且其他水槽也有人打浆,怎么偏他一个人睡了,所有纸浆都出了问题?
可这周蛋笨嘴拙舌,从小也没读过什么书,就连为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明白。
“二伯。”蔡元祯打断了蔡明说话。
“其实想要挽救也并不难,只需要加入‘纸药’就可以了。”
“纸药?”蔡明产生了疑惑。
蔡元祯点头道:“没错,就是‘纸药’,你们可以从仙人掌、山苍子叶或者是杨桃枝上提取汁液,这些植物的汁液都具有滑性,放到纸浆中可以帮助纸浆悬浮分散,造出的纸自然平整光滑,可以自然成形。”
因为这个时代的人造纸都适用构树皮、桑树皮,这类原材料本来就有纤维粘连,所以不需要加入蔡元祯所说的“纸药”。
但蔡元祯瞧着这几水槽的纸浆有些都呈现出了粉末状,这是树木被压碎才会出现的形态,所以蔡元祯认为是原材料本身就出现了问题。
周蛋不过负责打浆这一个环节,所以蔡元祯认为这件事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蔡明很早之前听说过“纸药”这么个东西,只不过东州府的纸坊造纸从未加过什么“纸药”,纸张都能好好地造出纸张,所以大家也都认为这东西可有可无。
如今听着蔡元祯说得头头是道,蔡明还真觉得有些可行了。
但他还是有些犹豫,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就听一个女流之辈呢?
蔡元祯意识到了他还有所顾虑,便开口说道:“二伯若是心存疑虑,可以先用一槽纸浆试试,若是有效再采纳也无妨,反正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差吧?”
蔡元祯这句话戳中了他的心,确实是有道理,还能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差呢?
蔡明立马转了个身,对站在他身旁的孙管事说道:“就按照三小姐说的去做。”
孙管事看了一眼这个还不到十四岁的蔡元祯,随后对着蔡明恭敬地说道:“我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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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祯原本还想在纸坊多瞧瞧,但这纸坊里都是男人,而且有些工人干活时直接光着膀子,蔡元祯作为一个闺阁小姐,自然是不便在此处逗留。
她原本是跟二伯一同坐马车来的,但眼下二伯忙着补救那些纸浆,便打发她先回去了。
蔡元祯难得出来一次,自然是不能放过这次机会,找了借口跟车夫说要买些点心和胭脂,想着法地拖延时间逛了好几家店。
因着之前闹出的那些事,木槿原本还觉得小姐这样光明正大地在街上走来走去不好,但她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几块香甜的点心就把她的嘴堵住了。
到了这里,蔡元祯才发现,真正的古代街道是那些旅游景点造出的带有商业性质的古镇没法比的。
这一家家古朴的店铺、街道旁卖物的货郎、阁楼上唱曲的伶人、茶楼里舞文弄墨的骚客……
蔡元祯想,蔡氏纸坊之所以能在这里发展百年,也正是因为这里有足够的经济支撑和深厚的文化底蕴。
蔡元祯还在街边瞧见了一个卖小人画的书生,只不过他的画可不是画在纸上,而是画在木头片和芭蕉叶上,然后用麻绳子穿在一起。
蔡元祯觉得很新奇,一边观赏一边说道:“这画真有创意,不是画在纸上而是画在叶子上。”
那书生讪笑着说:“我不过是想做点小生意赚点笔墨钱,若是用上纸,那可就不划算了,如今这纸价可不便宜,我们平时练字都舍不得用。”
蔡元祯听了一愣,随即又想明白了,就连蔡氏那么大的纸坊都对纸药的用法不甚了解,可想而知这个时代造纸原材料的使用和水平还是有限的。
物以稀为贵,纸价高也是必然的。
蔡元祯在书生处买了些画,算是对他的支持,随后又去逛了几家首饰店铺。
“元祯。”
蔡元祯刚在店铺里瞧上了一支珠钗,想着买回去送给母亲,谁知耳畔就传来了一声含情脉脉的呼唤。
蔡元祯抬起头,便看见了身着一袭青衣,眉清目秀的沈一舟站在不远处。
他身旁还跟了个小厮,手上提着些货物。
蔡元祯与他眼神对视,发现这人眼神里有点东西,仔细瞧还真能瞧出“爱”这种东西。
若换成是从前的蔡元祯,恐怕真的就认为对方爱死自己了。
可她不是蔡元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