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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一周的寒潮退去后,京照市的气温稍微回暖了一些,浓云散去,冬日的阳光带着些许的温煦。
大概一周后,林听伤了的双脚终于恢复好了,便回学校上课。至于许兰亭的胳膊则是在十二月一号的那一天请了趟假去医院第一次换药。
十二月一号,京照市开始供暖,冬日的第一场雪也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重点一班整间教室关得严严实实的,班里的学生脱得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衬衫,他们的椅子靠背处堆积着厚厚的羽绒服,这是出校门和教室门时需要披上的衣服。
上课铃声响起,张扬腋下夹着教案走进教室内,他一进教室便带进来了一阵凛冽的寒风。
坐在前门处的学生“嘶嘶嘶”地抖着,张扬一进门他立刻将门关上。
“班里怎么这么臭啊?”张扬皱起眉头,“把窗开一点儿,透透气。”
坐在窗边的学生不甘不愿地起身开了极小极小的一条缝。
张扬:……
他哼了一声,又看见许兰亭的位置上空着人,想起来对方和他请了假去医院换药,脸色更是难看了。
窗外的大雪洋洋洒洒地落着,屋内温暖如春,冷气凝结窗玻璃上,从教室内看出去,外面的世界一片朦胧,但张扬刚刚从走廊走进来,他确切地知道外面的雪到底有多大。
下午估计要积雪了……张扬心道。
他将目光收回来,绷着脸道:“外面下大雪了,下雪天路很滑的,我警告你们啊,在外面的走廊,学校里,都不允许你们跑跑跳跳,很容易滑倒摔伤的,像许兰亭……”
“你们看看他,伤了胳膊,至少要三个多月才能好。”
他的目光又落在林听身上,这是之前请了一周假的学生,张扬道:“还有在学校外也是如此,走路、骑行都要小心点,不要贪图快,伤了筋骨很麻烦的。不久后,就要期中考了,要是伤到了,落下学习,你们就给我去平行班里去。”
重点一班的学生噤若寒蝉,都知道张扬这一次是来真的了。
“好了,上课……”张扬翻开课本。
*
下课铃声响起,张扬警告似的全场巡视了一圈之后才离开教室。
陈恕手中攥着黑色水笔,肩脊绷直,他出神地望着窗外,哪怕窗外是一片灰蒙蒙,他依旧瞪大眼睛,仿佛穿过了时光,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一幕。
五岁那年的那一个冬天,第一场雪也是这么大,他冻得手通红,却还是不愿意撇下他堆好的小雪人进屋。
三岁的弟弟在屋内哇哇哇地大哭着,他妈妈却依旧轻声哄着他进屋。
那些甜蜜又夹杂着苦涩、绝望的情绪再一次涌上心头,他的记忆永远不会褪色,他的情绪永远无法缓解,时间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一味良药。
……
“陈恕?”张期期双手捧着脸,反身坐在许兰亭的椅子上,她的手肘支在他的桌面上。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陈恕……你在看什么?”
陈恕嘴角抿了抿,眼眸低垂,“没什么。”他顿了顿,又补充上一句,“外面下雪了。”
张期期点头,“是啊,下雪了。”
陈恕没有再说话,握着黑色水笔低头刷试卷,张期期见状,便从自己的桌面上随意地扯了一张试卷,又一次反身坐在许兰亭的椅子上,和陈恕共用一张他的桌面,两人一起刷起试卷来。
一张桌子,两张试卷,教室内人声鼎沸,窗外茫茫寂静,大雪簌簌落下……
*
下午第一节课课后,许兰亭回来了。
张期期笑道:“你居然来上课了?我还以为你今天请了一整天的假呢?”
许兰亭嘴角抽搐,“换个药哪需要一整天。”
他将书包塞进桌柜里,突然神秘兮兮地道:“来,我考考你……你知道十二月二十四号是什么日子吗?”
张期期略一思索,肯定道:“西安事变。”
许兰亭一噎,想了想后倒也点了点头,他又道:“你再想想!”
“不对吗?我记得是啊!”张期期神色凝重,再一思索,再次肯定道:“中华人民共和国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
一旁的陈恕指尖微微动了动,也跟着看向许兰亭,他若有所思道:“虽然我们是理科生,但学过历史的都应该知道12月24日,是中国历史上承载着多重历史事件的特殊日子。”
说到学习问题,林听也转了过来,讨论道:“其实不止是期期说的那两个事件,还有“国耻日”也是在12月24日提出来的。”
张期期惊讶道:“是吗?你说的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许兰亭:……“停!”
他佯装“哀怨”道:“哎,原是我不配……”
张期期、林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许兰亭看着他们道:“你们看着,我去给你们找标准答案。”
他说着走向周嘉先,“先哥,我来考考你啊。”
周嘉先一愣,察觉到几道炙热的眼神,他侧首望过去,张期期、林听和陈恕都在看着他。
……什么难题啊?这三人这副“虎视眈眈”的模样。他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好,你放马过来。”
许兰亭:……
在几人郑重其事的目光下,他的脸色越来越虚,半响后,他摸了摸后脑勺,小声道:“12月24号是什么日子?”
周嘉先眨了眨眼睛,不确定道:“平安夜?”
这话一落,许兰亭瞬间惊喜,他终于找到正常人了,少年用力鼓掌,“binggo,答对了!”
周嘉先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这么简单的问题……
他身边的许兰亭疯狂吐槽道:“原来还是有正常人的,先哥你不知道,我刚刚问他们三了,结果他们三和我扯……算了。”
许兰亭转身望向张期期几人,笑道:“现在知道答案了吧?平安夜……”
恰在此时,上课铃声响起,张期期哼笑一声,懒得看他,林听、陈恕也纷纷回过头。
许兰亭:……“不是,你们这么不捧场的吗?”
周嘉先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上课吧,尔等凡人是无法理解学神的世界的!”
……
—
上午,张扬发了语文试卷给班里的学生做,下午第三节课下课后,张期期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只差一道古诗词她不太确定自己的答案是不是正确的。
她微微坐直身体,瞄了一眼前桌的林听,见对方还在写着前面的阅读题便不打算打扰对方了。
她又看向一旁的陈恕,平日里总是埋头奋笔疾书的少年今天却总是时不时地走神、发呆,张期期手撑着脸,指尖一点一点的触碰着太阳穴的位置。
片刻后,她悄悄地将椅子挪到了陈恕的身边。
陈恕一愣,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看向张期期,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怎么了?”
张期期撇了撇嘴,“我才想问你怎么了?你今天上课老是走神。”
陈恕沉默良久,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事。”他见张期期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便补充说了句,“可能是天气太冷了吧,不太习惯。”
……这是他时隔十一年再次见到漫天飘雪的场景,维安市在东南地区,他被困在那连绵的大山中时看到的永远是遮天蔽日的连绵森林。
他说的是真的,他确实不太习惯了……
张期期:……漏洞百出的话,哼。
她想起上瑶村安置房小区发生的那件事,陈恕就是京照市的人啊,京照市的冬天年年复年年,都是这样子的啊,有什么不习惯的……
虽如此想着,但她也不想揭穿陈恕的谎言,张期期瞪着眼睛打量着陈恕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直将对方看得坐立难安。
陈恕攥紧手心,心底有些恼羞,“怎么了?”
见他终于有了常人气愤的样子后,张期期这才满意了。刚才他浑身洋溢着飘忽的气息,仿佛淡泊得就要得道成仙,毫无少年人的朝气模样,她看了就觉得心慌不已,好似这个人总和她隔着一层,好似人间烟火永远无法沾染他……
张期期眨了眨眼,就算他一副要飘然远去的模样,她也能将其拽下来,“我有一道语文题,不太确定答案,想和你讨论讨论。”
……学生嘛,肯定要学习!
陈恕顿了顿,“哪道?”
张期期将她桌面上的试卷扯过来,铺在他的桌面上,她指着一道古诗词,“你看这首古诗,它的问题是这首诗表达什么样的思想感情,而古诗里提到边疆、战士、又写女子在家中为上战场的丈夫缝制棉衣,所以一开始我写的表达女子对和平的向往和对丈夫的思念之情,但写来写去总觉得有点奇怪。”
陈恕皱起眉头,看了几遍古诗词,“嗯,好像你的答案不太正确。”
“是吧……”
他们两在讨论着,林听刚好也写到那道题目,便也跟着走了过来,站在一旁听他们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