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沈苏两家大概也没想着对外公开,她也是在声色犬马的场合无意间听到的。
她没有刻意求证,那样的场合,酒精腐蚀意念,有些真话被当作笑话讲出,有些谎言被当作真相传播,但这些并不重要。
她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果茶,视线的余光却瞥向姜梨。
“我知道。”
施文一怔,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姜梨顺手将施文的茶杯添满,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浅尝了一口,唇齿间都是水果的香气,让人身心熨帖,她望向施文的眼神异常澄澈:“沈确曾经来澳洲找过我。”
施文惊讶:“之前从未听你提起过。”
姜梨点了点头:“不重要,都已经过去了。”
她抵达澳洲大概半年左右,沈确追了过来,7月的墨尔本已经进入冬季,在她租住的公寓楼下,沈确撑了把黑色的雨伞,在萧瑟的细雨中伫立等待。
他们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姜梨说不好那一刻的感受,曾经的甜蜜与酸涩,已经渐渐变得模糊,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意,那些刀锋淬血的痛苦,她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现在想来,那时的她实在是不够成熟,居然敢低估时间的力量。
那个她记忆里鲜衣怒马的翩翩公子,终究还是马不停蹄地长大了,少年的稚气早已在商海的尔虞我诈里被磨砺成了坚硬的盔甲,而她,望着昔日的爱人,已经可以坦然开口:“好久不见。”
施文犹豫:“那你怎么想?”
姜梨抬眸:“想什么?”
“你跟沈确……”
姜梨笑了笑:“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施文眼神暗了暗,轻声问道:“因为仔仔吗?”
姜梨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是,即便没有仔仔,我们也回不去了。”
施文不解,认识姜梨时便知晓她有男朋友,她虽然算不上两个人感情的见证者,却也算得上知情者,哪怕后来沈确另娶,她作为姜梨的朋友对他深恶痛绝,却也不得不承认,当年的沈确是极爱姜梨的。
那些爱意缠绵的眼神,下意识呵护的动作,这些充斥在他们生活当中的点点滴滴,谁都不能说是虚情假意。
“阿文,我不会回头。不是因为他曾经的婚姻经历,也不是因为我之后的感情经历,而是我们拥有过彼此最美好的青春,也经历过彼此最真挚的爱意,这段感情实在太过美好,容不得亵渎,我跟他都不可以。”
施文叹息:“你是不是太过武断了一些。”
姜梨喝一口果茶,回答得情真意切:“是真的舍不得。”
她知道,沈确对于这段感情同样珍惜,所以才会在拿到离婚协议书的第一时间就赶来找她。
阴雨的街道少有行人,她将抱在胸前的购物袋放在身侧汽车的尾部,单手撑伞,整理了一下身上宽大的风衣,露出了微微隆起的腹部。
沈确握着伞柄的手轻颤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所以,他把你送出国?”
姜梨垂眸,再望向他时,眼神平静如湖水,带着午后阳光微微的暖意:“不是,他并不知道有这个孩子。”
当初出国匆忙,待办事项一大堆,难免顾此失彼,直到一切步入正轨,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那个时候,孩子已经3个多月了,在此之前,她从未有过任何早孕反应。
拿到B超单的那一刻,她的内心不是没有慌乱过,有那么一瞬间,她有想过拿掉它。
她清楚孩子的意义,她已经同过去彻底告别,怎么可以被它牵绊住刚刚重启的人生?况且,它的诞生并非因为爱情,她亦无法给予它完整健康的家庭环境。
可是,3个月的胎儿,已经可以感知疼痛,一想到那冰冷的手术器械要进入到她的身体,将这个刚刚成形的胎儿肢解分离,然后再当作医疗垃圾丢弃,她就难受到不行。
恍恍惚惚间,她似乎感知到了微弱的胎动,她忽然就理解了自己母亲当年为何会留下自己。
她想,还好,她拥有不错的经济条件,除了父亲这个角色,其他的,她都可以满足它。
沈确伸手抚上她的腹部,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孕育,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神奇的感觉,半晌,他再次开口:“绵绵,我可以……”
姜梨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她都懂,但是她不能。
“它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沈确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难受到不行,他拼命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刻,却发现人生的这趟列车,他早已错过了站台。
姜梨抬头凝视他,一如从前那般温柔:“沈确,我们曾经彼此相爱过,真诚热烈,可正因为如此,你我都清楚,我们回不去了。我肚子里的孩子,父亲是俞长川,我可以隐瞒,却无法改变,我不希望它有朝一日会变成悬于头顶的利刃,一点点凌迟掉我们从前积攒的爱意,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恨我自己,怎么就这样把最珍视的感情糟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