鼾声渐起。
曲阳王府,楚寻芷在曲阳王书房替父亲研墨。
自从陆鸣珅出战后,楚寻芷便带着孩子回了王府住,只是陆鸣珅失踪后,曲阳王少了一位得力助手,且他与陆鸣珅之间的信笺不知是否当真如外界的风声一般,当真有人手里攥着密信,可宋听时若是有这个证据,定然不会只是将那些造谣的人送进大理寺,定会在大殿上揭露他与大朔勾结的丑事。
可是没有,自始至终,宋听时都没有将矛头指向他,至少明面上如此。
“父王,军中当真是没有他的消息了?”砚台的墨充斥着瞳孔,她虽然不爱陆鸣珅,可那是她的丈夫,在大战中杳无音信,不是牺牲,而是悄无声息地消失,让人难免想到投敌。
她是曲阳王府的郡主,她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污点,也不允许她的孩子有这样的父亲。
她不希望陆鸣珅是投敌,宁愿他是战死沙场,那些寄回的家书,起初她拆了一两封,大致都在报平安的话语,之后她便不想看了。
全部由侍女灵香收在匣子里。
大朔那边兵败退回边防后便再也没有联系过曲阳王的人,是以他也不确定陆鸣珅到底在何处,“只要一日没有消息,人就有可能活着。”
“只是,他若活着也会想办法联系才对,不若便是被人囚禁起来了。”
想到这茬,他不得不要更加谨慎了。
曲阳王心系着大理寺察出密信的事情,本就焦头烂额,宋听时一直默不出手,他更加心急如焚。
夜里探子来信,直言肯定慕风已拿到了曲阳王与陆鸣珅的通信,而宋听时与慕风一直未有密切往来,只将阿漓去过定安侯府的事情告知。
“慕风收到了密信,隐而不发,就怕是在等……”
“等?若是大理寺有了指认证据,定会派人来曲阳王府要人才对。”
“要人?若不是证据确凿谁敢动本王,先前有消息说在北境见过陆鸣珅,本王就怕他们想擒拿陆鸣珅后用他来指证本王。”曲阳王敲着桌子。
“即刻派人前去北境搜查,若是陆鸣珅一旦出现,”他闭上眼,最后只能无奈道:“杀了他。”
探子站在原地不动,曲阳王泥着他问:“还有何事?”
“若是慕风手上真有那密信,恐怕会牵扯出五年前定安侯兵败旧案,王爷,慕风不可留!”
曲阳王沉重叹出一口气,“慕风在大理寺不好动手,是以,才要你派人将陆鸣珅处决以免后患无穷。”
“郡主那……”
“寻儿还年轻,我曲阳王府养得起。”他根本不在意女儿幸福与否,只要能为他的宏图大业铺路,不若当初就不会利用陆鸣珅提拔他,做自己的鹰犬,最终将楚寻芷许配于他,不过是一场稳住人心的交易而已。
杀了陆鸣珅,伪装成大朔害死,只要人死了便无法求证他通敌的证据。
廊下楚寻芷迈出的脚步停下,脑子如五雷轰顶,无法判断事情原委,只能确定的是曲阳王要杀了陆鸣珅,她虽不爱他,可到底也是她的夫君,而这亲事她当初明明是不愿的,眼下她给他生了一个孩子,他既然要杀了他的夫君……
楚寻芷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退出院子。
去往北境的探子连夜出城,和颂与宋听时早就猜到曲阳王心狠手辣,陆鸣珅若是一早就押解回京,曲阳王也有转圜的余地。
可人在西境天水城,奈何曲阳王在北境挖地三尺也找不到人。
而要曲阳王自乱阵脚,主动上钩,还得有一人作为诱饵。
慕风在大理寺查完进些日子的案卷回府已是子时一刻,街上空无一人,大理寺回定安侯府也要小半个时辰,马车从长安街尽头步入小路,周围少有屋舍,道路两侧林立高耸的百年老榕树。
马车滚过之处惊起巢穴熟睡的鸟儿,车夫赶马快了起来,直到尽头转角处,两队黑衣人前后拦住马车,手中刀光闪入帘内,马夫来不及禀报就已经命丧当场,慕风挑帘起身欲要出去探查,帘子外的白刃抵住他脖颈,将他逼回车内。
只听那领头黑衣人道:“我家主子有请慕风世子一叙。”
“你家主子是谁?”慕风临危不惧,看这架势也不是要他的命,自然,这是在条件谈拢之前,那么他就还有价值。
“世子到了便知。”黑衣人还带着几分敬意。
慕风扇子一开:“如若我不去的话,是不是就要死在诸位英雄豪杰刀下了?”
黑衣领头道:“世子既知,那便爽快走吧。免得受些不该受的皮肉之苦。”
慕风出了马车,任由黑衣人蒙上双眼,他只记得在城内走了很远的路,越来越偏静,想必是某一处僻静无人常来的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