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怀疑,这个柳隐是君弈的亲信,还是亲信中的亲信,说话风格都如出一辙。
柳隐笑眯眯问:“长姑娘是来找殿下的吗?”
“……”
肃清街道是真,过来请她更是真,现在这情况还真是骑虎难下,她想半途而废都不能够了!
柳隐礼数有加,饶是长泱也挑不出任何错处来,这样纠结着转眼间便来到院内。
“属下便送到这里了。”柳隐轻声提醒。
长泱望了望天上高悬的弯月,不经意道:“都这个时辰了,你们殿下应该歇下了吧。”
“殿下就在里面。”说完,不等长泱反应便行礼而退,留下长泱一人在门前发愣。
“……”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近乡情怯吧,长泱很无奈,但无论如何,她都决定在今晚把这种痛苦结束掉!她抬起手腕,轻轻敲了门,没等里面答复便推开大门,迈出了那一步……
她来到了房中,门前立了一块屏风,屏风上是繁花似锦、姹紫嫣红的景象,活脱脱一副牡丹图,走近了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牡丹,竟然是梅花,她从来没有见这样花团锦簇的梅花,不如说真的存在这样的梅花吗?长泱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屏风很可笑,不是吗?”
长泱朝着声音望去,只见君弈轻裘缓,气定神闲地坐着,长时卧病下,他的脸色苍白了许多,那双眼眸沉静依旧,不像以前那般故作勉强,这样的坦诚使得目光越发锐利,不仅能洞悉世事,更能直透人心。
“知道我在外面,干嘛不出声?”长泱不满道。
“怕影响你进来。”君弈给出了一个他看来很合情合理的理由。
长泱怒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怎么会?”君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长泱的怒意,眉梢间流露出困倦之色,“应该是我谢谢你。”
他没有像以往那般与她针锋相对,语气也变得舒缓不少。
君弈如此,长泱反而不适应,她没有看他,而是把目光投于屏风之上:“这是红梅,还是牡丹?”
“梅花。”瞅着那屏风,君弈不由皱眉,“正常人画不出来这样的梅花,整个屏风都按照牡丹来画,到画花了才想起来要画牡丹,就成这样了。”
长泱听出些意味来:“这是圣上命人画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君弈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圣上为何命人画这样的屏风?”
“自我感动。”君弈嘲弄道,“屋里还有不少他的‘杰作’。”
长泱绕过屏风,环视四周,房内的摆设很简单,除去极个别特殊的摆件,可谓一尘不染,那些摆设与屏风如出一辙,大概是圣上添置的,除去这些部分,整个房间和他的人一样,干脆利落,缜密无疏。
来到正厅,君弈正要起身,长泱连忙止住:“你脚有伤,别动,我自己坐就行。”
君弈不再坚持,长泱坐下后便准备给君弈把脉,原以为需要一番折腾,不料君弈出奇的配合,不同于以往推三阻四,有了他的配合很快便完成了诊脉。
“脉象平和,恢复尚可。”话虽如此,长泱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你的身子亏损已久,没有得到妥善的治疗,再加上积劳成疾,往后也要遵循医嘱,不要再折腾自己了,幸好没有积重难返,否则华佗在世也是无力回天。”
“我会遵医嘱的。”君弈保证道。
长泱询问了君弈,了解基本情况,又问及所用药物,君弈一一回答。君弈意外的顺摊,倒令长泱很不适应:“你之前不是不愿意让我诊脉的吗?”
君弈想了想,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长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能力不足以为你诊脉?”
君弈道:“恰好相反,你能力太强了,我怕被你诊出毛病来。”
“你明知自己有病,还晦疾避医?”长泱刚消的怒火再度上来。
“我以为没这么严重,谁知道病势这么凶险?”想着这些日子的病危,君弈几乎无地自容,“我想都已经这么狼狈了,再不承认就不只是狼狈,是可笑了。”
“你知道就好。”长泱没好气说,“你以前要是这么配合,说不定都不需要经历生死一线间。”
“人生如果不经历这样的生死时刻,那该多没有意思?”君弈眸光微动,眸中的笑意深不见底,“以前不配合,现在配合还来得及。”
长泱避开那道目光,喝了口茶,依旧无法宁静。
君弈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脚有伤?楚牧告诉你的?”
“不用他告诉我,也一目了然。”
“怎么一目了然?”君弈似乎很感兴趣。
“你的走路姿势暴露了你脚有伤。”长泱淡淡道,“你以前走路很迅速,如行云流水,动作无一丝一毫多余。那一夜,你不仅速度慢了下来,还有多余的动作,而且你很刻意地藏起手腕的绷带,想必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你的步伐才如此迟缓。当时我就有所察觉,你不仅手腕有伤,脚腕也有伤,否则圣上也不会让精通接骨的楚牧跟你来界州了。”
君弈忍不住自嘲:“我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这副德性。”
“你……原来有掩饰的吗?”长泱忍不住说。
“你不能因为我不擅长就说我没有。”君弈正色道。
“为什么要掩饰?”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君弈思索了会儿,“我那天感觉很不好,脑子也不清醒,身体好像有千斤重,简直就像晕车,那是我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这话很逗,长泱是一点都笑不出来,“那不是像,就是晕车,因为坐马车出现的眩疾。”
君弈冷不丁说:“我觉得实在太丢人,所以想掩饰,但没什么用。”
“原来你也会觉得丢人。”长泱有些难以置信。
“分时候,有时会,有时不会。”
长泱看到桌案上摆放着棋盘,遂问:“你是不是有下棋的嗜好?”
“我没有下棋的嗜好。”君弈怔了一瞬,立马意味过来,“你是不是从我这里看到了些什么?”
长泱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跟你一起到界州的陈雾,那天他病危,他急忙忙地过来,找我去给你治病,我无意中看到他跌落在地上的笔记,笔记里记录棋谱,那上面的棋谱可是来自于你?”
君弈听后呆了呆,神情很是无奈:“他怎么又被瞧见了?”
“他之前也被人瞧见过?”长泱稀奇道。
“之前他出入高明鉴名下的茶庄,被如姨瞧见了。我还因此被叫去了醉音楼,我听到的时候都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能说实话。”君弈很无奈,“在那之后,我嘱咐陈雾小心行事,贴身物品要藏好,也不知道他是太当回事,还是没当回事,一说完就掉,以后是不能提醒了。”
“陈雾是圣上派来监视你的?”长泱似乎意识到什么。
“除了他,还有谁这么无聊?”君弈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