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些送我礼物的人中,没有几个是真心的,他们不过是想巴结我,或是巴结我母妃。”向来颇得帝宠的四皇子显得有些忧伤,“其实你身边的人也是这样,九弟,你要小心。”
曾经很热络的兄弟两长大后却渐渐疏离了……君琰盯着树叶出神。
但是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儿时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后来都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我那是身不由己。”身后君朝雨叹了口气,“九弟,我不求你现在能理解我,但是我能证明给你看,不是谁在那个位子上都会变的。你自以为了解,却从不曾真正了解过我。”
君琰没有再说话。他将叶子重新夹进书里,大步离去。
这段时间忙着和四哥秘密议事,人在外面,也有好久没回王府了。
时已入夏了,大雨连日地下,没有一丝要消停的迹象。近日他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会莫名出现千万道江河奔流入海、数万座大山屹立之景,人在渺茫广阔的天地山海间,只成了小小的一点,管他是平凡百姓还是江湖魔头,都终究只是那一点,终究会像流逝的钟点般滴入大地,被泥土吸收,被海水消融……
洛夭夭此刻正在雨中没命地奔跑着……
连月来她第一次出了王府,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带上通关文牒,叫了一辆极快的马车,从清晨疾行出京,南下,和小时候的一幕那么像,只不过小时候那次她懵懂无知,这一回却是自己拼了命地要逃、要去看、要回家……
阿爹,阿娘,等我……你们不孝的女儿回来了……
无助的姑娘迎风洒泪。
这半年来她流过的泪,比从前十年加起来的都多……她从前并不是个爱哭的人。
王府内,惊鹊不解地看着张美珠:“主子,你为什么要放她走,你不怕她跑了吗?那样就没人给您做药引子了。”
张美珠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比起药引,我想我还是更在意另一件事。”
“什么事?”
“惊鹊,”她那张从来精神的脸上竟也显出了一丝疲惫,“我总觉得琰哥哥不是真的讨厌她。”
“怎么会呢?”惊鹊道:“他若不是真的厌恶她,会眼睁睁看着她被主子拉进暴室不管吗?会一心向着主子吗?主子和王爷是青梅竹马的感情,王爷心尖尖上的人自然是主子,她不过就是一个工具而已。再说了,她那身份,也不配进王府做妾。”
张美珠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雨,“但愿如此。”
她鲜红的指甲嵌进了肉里。
她倒要看看洛夭夭跑了君琰会是什么反应。
江南,云青山,阿爹阿娘……脑海中闪过无数过往温馨的画面,她下了马车,一个人夺路而去。
一轮橙黄的月亮斜挂在树梢上,静静照着少女疲惫奔跑着的身影。
她只是想家了,她只是不相信,她要亲眼去看看……
“王爷,不好了!”陆云急匆匆地跑过来。
君琰刚刚回到府上,张美珠没有出来迎接,府里似乎静悄悄的,透着某种怪异的气氛。他驻足,听见身后随从急切的脚步声……“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是、是……”陆云踹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说——“王爷,洛夭夭,洛夭夭跑了……”
“……什么?!”
“王爷,洛夭夭跑了!”
听到动静,府里的人这时候也全都出来了。
“跑了?!跑哪里去了?”恍然间仿佛眼前劈过一道闪电,君琰几步到了她的房门前,推门一看,果真一个人也没有,接着又命人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仍旧一无所获……
他环视众人,怒斥:“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主子!”“主子……”众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是我把她放走的!”
张美珠这时走了出来,到了君琰跟前,“夫君,你一不在府上她就和我作对,我实在没有办法……大不了这个病我不治了,省得天天看着她心烦。”
君琰却没有说话,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似乎暗藏着滔天巨浪——张美珠等了许久,他也没再像往常一样过来哄着她。
“人去哪了?”许久后他开了口,声音低沉且满含质问。
“……去江南了,她说她要回家!”张美珠盯着他,仿佛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东西来,“夫君,她已经知道了!”
君琰冷冷地背过身去,对众人:“看好王妃,不准她出府门一步!”
“陆云,你去叫上四大堂主。”
“主子,去哪儿?”陆云从未见他发过这样大的火,此刻的主子显得极为可怕。
君琰袖下双拳紧握,眼睛充血,切齿地挤出三个字:“云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