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又不说话了。
“难道说你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吗?”许阳秋说,“叶一,你公平点,什么叫没有任何关系啊?每天一起吃饭或是投喂面包、春节一起守岁、出远门要报备......这些叫没有任何关系吗?”
“我们是.....邻居。”
邻你大爷的居,那啥嘴里吐不出那啥。
许阳秋心里骂归骂,却实在怕他继续咳,接受良好地点个头:“可以,我这个人比较热心,邻里之间能帮一把是一把。”
热心邻居许女士把已经放凉的小碗粥塞进他手里,“先喝粥吧,其他事吃饱再说。”
叶一手上拿着粥,却没喝,无言地看了她半晌,轻声说:“我真的是自己不小心。”
“嗯,知道,门口那个黑脸警察也是这么说的。”许阳秋垂着眼,“吃饭。”
叶一吃完午饭之后,护士给他挂上一瓶药水,这瓶似乎有些镇静作用,每次打上之后,他就开始打呵欠。
许阳秋把桌子收好,把病床摇平,方便他睡个午觉。
叶一身上依然绑着狰狞的绷带,但终于不再流血。
他躺在床上,脖颈用力抬起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又躺回去,什么都没说。
许阳秋其实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手术后到现在,他的右腿肌力几乎为零。确诊不完全脊椎损伤后,医生说越早能动,康复越好,因此每天早上的查房都像开奖。
截至当前,每一天都是“谢谢参与”。
下午的时候,许阳秋给叶一约了个洗头服务,自己抱着电脑在走廊工作。
宁总招到了继任特助,她每天抽时间跟对方交接,回复工作消息。
嫦娥机构那边偶尔也会有些琐事,国内时间晚上六点还有凌晨两点的时候有两个远程会议。
最近在做一个大项目,时间紧任务重。团队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国内,一次两次还好,她实在不好意思让大家一直迁就她的时间,每次只好半夜从陪护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地出来开会。
威利从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开完信杨集团的交接会,正在准备晚上的跨国会议。
他半开玩笑地说:“我还以为你会帮他洗。”
许阳秋莫名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畸形的、类似婆媳间的关系里。
威利这人其实不坏,他对叶一是掏心掏肺的好,所以她可以容忍他偶尔的这点敌意。
她也半开玩笑地说:“多花点钱就能解决的事,何必让我祸害他头发,人总不能没苦硬吃吧?”
威利:“你怎么每天都半夜开会?听说你辞职了,之后什么打算?”
许阳秋把当伦敦公司合伙人的事跟这位“婆婆”简单讲了讲,不出所料,“婆婆”眉头紧锁,
“那你要去英国?”
“有可能。”
威利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但他没说什么。
许阳秋也没再说话,空气安静一会。
易支队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说想跟叶一了解一些事情。
许阳秋下意识地拦住他:“他现在情绪不好。”
易支队声音不高不低地说:“时间紧迫,我不可能等他站起来之后再问,还请你理解。”
就算她再有涵养,再好脾气,也实在是忍不下去,压低声音说:“拦你的是我,有必要这么说话伤害他的感受吗?”
病房里传来虚弱却清晰的声音:“许阳秋,我没事,让易警官进来吧。”
他听到了。
许阳秋愤怒地看着易支队,但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去,留下门口的两个人守门。
接下来的一个半月,易支队隔天就会来找叶一,许阳秋像个兢兢业业的明星助理,严格把控时间,超过一个小时,她就会找理由把易支队赶走。
吃饭、吃小菠萝、复健、做检查,几个理由轮着用。
好消息是,叶一的右腿终于有了一些知觉,现在他已经能自己拄着拐杖去做复健了。
他不再需要日夜陪护,也能自主移动之后,威利彻底把工作日的陪护任务交接给她,他工作日去公司,周末全天待在医院。
又过了一周多,卡索洗钱案牵扯出的多个案件二审结果公布,许阳秋作为吹哨人,接到了检方的通知电话。
接到电话时是周末早上六点,威利早早来送叶一做复健,她趁机在楼下抽烟提神。
“二审维持原判,但徐翔的案件延期审理。”
检察官是个飒爽的女人,她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辛检,一审的时候徐翔因为证据不足被当庭释放,是找到新的证据了?”许阳秋问。
“一审的时候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徐翔参与金融犯罪,或是猥亵未成年人,但是......”
许阳秋一动不动地听着检察官的话,手里的烟燃尽,她无知觉般地将冒着烟的尾巴攥进手里。
听完一切,她连背脊都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