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气喘得越来越急,又要生自己的气,陈贤连忙把手里的碗勺放在一边,推开床上的小桌,俯身吻上他的唇,用自己的嘴包住他的。
那药真难喝,苦得陈贤都龇牙咧嘴受不了。
他怎么能舍得他的宝贝吃这么多苦?
每次喂完,陈贤都第一时间把杯子换过来,给他温水漱口,再把剥好的棒棒糖让他含一会。
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有奇迹发生也是意料之中。况且这药和高明的体质不是很合,他喝过之后就会腹泻,一副药喝完,肠胃甚至比之前还弱。
这药吃得,成了两个人的煎熬。
老中医调整了方子,说前后三副才能有效。陈贤犹豫了,高明却自己要求护工每天按时按量熬给他喝。
腹泻是改善了,高明身体渐渐有些浮肿,显得人好像长了点肉似的。
好景不长,说不清是由于吃了太多药,还是一直以来的排尿障碍导致的,高明又因为肾脏问题进了医院。身体底子不好,一个器官出问题,很容易变成多器官衰竭。
这一住院,又是一个月。
一睁眼自己又在那个充满药水味和滴滴滴仪器声的地方。
又像坐牢一样被困在床上,被人摆弄,每天从夜晚盼到白天,就盼着能看到陈贤的那几个小时,日复一日。
这样的生活多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高明开始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自己拔管,凡是他尚且能动的左手能抓住的管路,他都要扯上一扯。
护士护工和陈贤告他的状,他们把他的手绑在床边,不让他挣动。
怎么求也没有用,陈贤会跟着流泪,但不会求医护给他松绑。又是那些耳朵都听出茧的安慰、乞求、还有他舍不得自己云云。
每次听他说舍不得,高明都会心软。
高明也舍不得他啊,可是这样没有质量的生活他过不下去了,他更不舍得看陈贤被自己拖垮。
“我要回家。”高明在哭了。
他这样容易呛到自己,非常危险。
他用左手敲着病床,无助地重复喊:“要回家……回家……”
陈贤不敢答应他,只耐着性子反复安抚,说等他好一点。
可高明觉得自己盼不到那天了。
手脚都不能动,他只能咬自己。他也清楚咬舌自尽不了,但绝望需要发泄,他的咬肌不够力,最后只是咬破了一点舌尖。
不但徒劳无功,果不其然还又惹怒了陈贤。
“你再这样?我还要带你去看精神科!”陈贤眼眶红得像要流血,紧紧攥着他的手腕警告他。
“放我……”高明发音不太清楚,“我受的惩罚够了吧?让我死……”
每个字陈贤肯定都听清了,他被吓怔住了。
高明也怕了,因为陈贤那眼神像在告诉他,说这话和杀了他无异。
“这是惩罚吗?”陈贤问,声音都不像他的。
活下去是惩罚吗?
多少次高明说类似的话,他都没太当真。
回想起两年多以前第一次听,满脑子就只有对自己不被信任的愤慨。
原来这日子真的令他这么痛苦吗?
他曾说他爱自己胜过爱死亡,如今,苦难已让爱意难继了吗?
如果放手对他真的是解脱,如果这就是他的愿望,那逼他受折磨的,就是自己了。
可放手,自己要怎么活?人生还有多长,这折磨就有多长。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成了加害者?怎么就没有两全之计?
……两全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