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说他不舒服,所以两人早早就回了住处。
他又犯神经痛了,吃什么药都不管用,窝在床里虚弱地喘息,下肢关节都凉凉地僵着,冷汗一会就浸湿了睡衣。陈贤也没什么别的办法,给他热敷,帮他擦洗,守着他任他昏睡。
可高明睡也睡不踏实。一次次惊醒,会红着眼睛,用飘忽忽的目光寻他,然后就那么可怜巴巴地看着,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陈贤等了一夜,也没听他提半句要求。
一直到很晚很晚他才终于睡熟了。
晚到大地即将迎来破晓。
陈贤悄悄在高明旁边躺下,就着那点日出的微光,用手指悄悄勾画他的睡颜。
他想起高明刚做完手术那段日子也会那样可怜地看自己,但是眼神的内容不尽相同。
那时候的他,只剩绝望的惨淡。如今有更多别的了,更像那个年少的他了。
陈贤摸了摸他的脸颊。
真的好想他啊。
“加油啊,高明同学,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状况。”
高明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陈贤正贴在他面前观察他。
“干嘛啊……哥……”他迷迷糊糊笑他。
“我把火车票改签吧,咱们去医院看看。”
“看什么?”
“我好害怕是不是昨天伤到你哪了,要不怎么会突然疼成那样?”陈贤的视线牢牢黏在他脸上,好像想从他细微的表情里分析出什么。
高明闭了闭眼,让自己清醒了点,解释道:“不至于的,天冷嘛,这个频率已经很给面子了。”
“还是有暖气的地方好啊……”他说着转头去看窗沿,想赶紧把这话题结束。他的疼痛多少和情绪有关系,他不想让陈贤察觉。
可陈贤不买账,追问他:“就和平时的一样?”
“一样,神经痛嘛,就那德行。”
“这真的没规律?没法预防?”
“没规律。”高明无奈地笑笑。
“啊……”陈贤不放心地低叹一声,又道:“要有什么别的,可得马上跟我说。”
“嗯。”高明乖顺地点头,“哥,抱我起来好吗?”
“诶。”陈贤应了一声,一腿跨到床上借力,双手托着高明的后背和脖颈,抱小孩一样把他上身扶了起来。
“啊啊……”哪里的关节发出僵硬的咔哒声,高明也疼得叫了出来。
“怎么了!”陈贤吓得立刻停住了动作。
“可能……睡太久……落枕了。”
“不会脖子断了吧?!这声音……”
高明苍白着脸笑他:“盼我点好吧!真是服了你。会响的那地方,我感觉不到,可能是腰椎或者腿吧。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哪次早起活动不得响几下?落枕这是真疼,是肌肉疼,要不干嘛叫你抱我。”
“噢……”陈贤把他按在自己怀里,怦怦狂跳的心都乱了几拍。
“还想闷死我……”高明哭笑不得地小声嘟囔。
“啊,抱歉。”陈贤松开了点,低头端详他的样子。以前总觉得水汪汪的大眼睛这个形容很俗,可面前这人,让他一瞬间只能想到这个。
只一眼,高明虹膜上丝丝缕缕的放射纹就像迷宫一样,紧紧困住了他。不知道怎么搞的,看着怀里人这副迷离虚弱的样子,陈贤控制不住地加快了呼吸,热血一泵一泵地往脑子里涌。
他的身体好暖和,他的发丝就在自己耳边上反复撩拨,他那泛红的眼眶、楚楚可怜的模样,就像在引诱自己犯罪。
嘶……这是犯罪吗?
陈贤脑子也被迷宫绕住了,转不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几次。
幸好高明下面没有知觉,否则就会被他发现自己起了“歹念”。
陈贤咬着后槽牙,心里默念着“下去、下去……”
“哥?”
高明叫得他一激灵。
“啊……啊啊,怎么了?”
“你才是怎么了?”高明莫名其妙,轻声提醒他:“追火车。”
“追火车?”陈贤疑惑地重复。
然后他猛地反应过来,抓紧把高明从床上抱到了轮椅上。
高明还等着他帮忙调整一下坐姿,没想到那人放下自己就不管了,几步就冲进了卫生间,几乎是落荒而逃。
“诶??”
“尿急!”陈贤隔着墙朝他喊。
“为了泡尿,丢下我就跑。”高明这句埋怨,从德国一直带到了瑞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