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这几年,我不敢变。现在的领导还算照顾我,家里有什么事还能准许我请假。如果跳出去,重新适应环境,说不准会怎样……”
陈贤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本来起头在说工作和职业发展,但不知不觉把高明的事情都讲给了齐芸珊听。他其实并不在乎听众是谁,只是想说。
他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委屈,想起高明说他不能爱不敢爱。
陈贤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曾经夜里来敲他的出租屋门,把他拽到图书馆通宵自习室逼着他准备presentation。熬到再也睁不开眼,随便找了一块空地睡去,醒来那人冷不丁地贴到他耳边,问他能不能做她男朋友。
和那家伙挺像的,主动踏足他的生活,莫名其妙地自我攻略,然后自顾自地表白。
陈贤如同被什么附体了一样,突然来了一句:“喂,Jennifer,要谈恋爱吗?”
齐芸珊张大了嘴看他,像见了鬼一样。半晌,她才摆出一副黑人问号脸:“你别逗我了,阿贤,我又不傻。”齐芸珊笑了一下,毫不避讳地说:“你要是真喜欢我,早该在咱们读书的时候就答应了,也不至于晾着我那么久。如果不是今天遇见,你恐怕都想不起我这么个人吧!”
“我可以试着爱你。”陈贤挠挠头。
“拜托……你玩我呢吗?爱可不是这样随随便便瞎说的字眼。你了解我什么吗?你听听你今晚说过的话,除了工作就是你弟弟,要说你爱你弟弟还差不多!”
陈贤看了看幽暗的海湾,远处的浮标上有闪烁的红灯。海面上云层很低,冷风一吹,他酒醒了一些。
“而且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都订婚了。”齐芸珊把戴在中指的戒指转了一圈,露出了藏在手心的钻石:“你也不问问我是不是单身就在这发挥。”
“啊……真抱歉。”陈贤尴尬地笑笑。
“阿贤,你怎么变得这么不慎重?病急乱投医吗?家里催婚了?”
“没……哈哈,没事。可能就是……发现出了学校找不到好姑娘了吧。”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居然对姑娘感兴趣了?后悔错过我了?”齐芸珊调皮地看着他笑。
“好久没喝了,可能酒量变小了。”陈贤又看了一眼她,心里有些释然。如果自己的瞎话真的被她当真了,才是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呆瓜。”齐芸珊瞅了他一眼:“这也就是我认识你,否则分分钟把你当成变态。”
“抱歉抱歉,我太唐突了。”
“理解,你们压力很大。我也干过的,受不了,熬到associate就跑路了呀。”她伸手掸了掸陈贤的肩膀,语气有点心疼:“更何况,你还有家里一摊事要照顾……”
陈贤往后退了半步躲开她,低下了头。
“加油呀,阿贤。”齐芸珊看看他,又道:“以后可别随便表白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陈贤自嘲地笑着捂了捂脸:“今天的tequila怕不是假酒,对不起,芸珊。”
“以后还是叫Jennifer吧。”她摇摇头,转身伸手指向远方:“我就在那边的海奥大厦上班,虽然不久之后就变成人妻了,下班后怕是没现在这么自由,但看在你是老朋友的份上,随时欢迎你来聊天的。”
“好。有机会也介绍你先生来认识一下。”陈贤微笑着说:“祝你幸福。”
这话居然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了。陈贤愣住了。
幸福。
我们终其一生追求的东西。
是不可能从我这种不会爱的人身边得到的。
你们都不该对我动心的。
陈贤虽看着齐芸珊,但眼里心里好像都是高明。
我有什么啊,能值得你的真心?
不能给你的东西,我绝不会轻易承诺。
诶?
可是,如果明知得不到幸福,又能有什么念想能支撑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呢?
陈贤突然想不明白了。气话归气话,他是希望高明能幸福的,甚至没有什么比这更迫切的想法。那为什么自己又不能给他幸福呢?只因为他是母亲最恨的人的儿子吗?
陈贤叫了辆车,先把齐芸珊送回家再折返。
陈贤心里很乱,离家越来越近,他却不想回去了。
随便在一个街边叫停,他晃到便利店买了一小瓶伏特加,坐在人行道的台阶上,拧开瓶盖啜饮。这酒辣得他舌头都是麻的。很怀念刚刚那种晕乎乎的状态,可以不用去想任何纠结的事情,可以忘掉一切尴尬、逃避所有的想不通。
容我放纵这一次吧。陈贤团成一团,把自己藏在夜色里,像一只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