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菁华拿着烤串回来,随手就递给了林慕南一大把,刚刚离火,肉上还滋着油花,他另一手拿得少,是给路云兮的:“云兮,羊肉给你三串,全瘦,调料就只放了椒盐,可能偏淡了点儿。”
“吃完还能再添吗?”
“可以啊,你自己去炉边看看,肉类选精瘦清淡些的吧,辛辣的和海鲜类最好忌口一周。”
“总是面面俱到地,所以你哪些是对关键而具体的个人,哪些是对泛泛的人类?”不知怎么,路云兮突然脱口问道,眼睑高高地提起,瞳仁又大又亮,载着许多恍惚和困惑。
左菁华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林慕南不禁轻笑出声,解释说:“菁华,我和云兮,刚刚聊了会儿哲学。”
“听得出来,你们聊得还挺高深。”左菁华苦笑,“但是别把解决不了的难题抛给我,吃饭呢,会消化不良的。”
林慕南顺着左菁华的玩笑,暗里偏转了焦点:“有些问题就是不易得出答案的。孔子也说,‘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1)就,慢慢积累知识经验吧。”
路云兮摆摆手,开口又是惯常的自由不羁:“我思维天生粗浅,但凡艰深学问,都注定学不出成绩。”
不管是纯粹的谦词还是果真带着几分倔强的消极,左菁华这次认真对路云兮的自我低估做了纠偏:“云兮,其实你资质奇好,不知道你是不是清楚自知,不瞒你说,我是直到最近才发现的。”
“真的假的?”路云兮一脸狐疑,“咱们之间,真的不用口是心非!”
左菁华笑笑:“你总是敢于掀桌子,又能自带桌子找人对酌;你诚恳又乐于首先投入,和人链接干净自如能耗又低。将来在咱们这一代宗门子弟间,我猜想,围绕你,可能会形成最活跃的一组神经通路。天然性质如此,别人见到其中的好处也很难成功模仿。所以不得不说你资质奇好,这是真的。”
林慕南听到蔡八珍吆喝说新一批烤串出炉,就起身去烤炉边瞧热闹了,留下两个伙伴单独交换意见,渐远前正好把左菁华一番评价听完,确实觉得独到而中肯。
一众大略同龄的宗门子弟陆陆续续在由少年走向青年,一路上,很多人,就像左菁华和路云兮之间一般,愈发变得惺惺相惜,林慕南也常有此感。
《宗教学原著选读》这一门课,林慕南已经连续选修了两个学期,按照指端文秘的提示,今天下午最后两节课的时段恰巧排着这门课。
才说了“以思,无益,不如学也”,既然时间方便,林慕南觉得,也该回沥大销假上课了。
恰逢云销雨霁,天朗气清。
先前半晌张晴蓝都在同张明昆低声私语,这会儿看了看时间,撂下餐具,开口朗声地:“哥哥们,我得先去上课了。谢谢蔡师傅的料理!还有云兮姐姐,期待下次再见到你。”
“要不要送去学校?”林慕南问。
张明昆代张晴蓝拒绝说:“让她自己约辆出租车。这种小事,没必要额外多劳动一人。”
“已经约好车了,”张晴蓝说,“现在下楼,差不多车也到了。”
林慕南说:“那你就先走吧。”
张明昆叮嘱:“注意安全。”
“南南,你呢?”左菁华凑近来问,“云兮一会儿得回左记医院,你回不回?”
“下午有门课,我和昆子……”林慕南寻到张明昆的眼睛,“昆子,你下午还回学校吗?”
“回。学生会在筹办活动。”
“我跟昆子一块儿去学校,”林慕南接续回答了左菁华的问题,“先前请假是为了招待霏儿,现在不用再整天听候差遣,水熊涉情.色交易案件也已经安排妥当,是时候回去赶一赶课业了。”
“我还准备再请两天的假。”
“你先顾紧要的。”
午餐后,恢复现场的工作留给了蔡八珍和前来接应的左门佣工,聚餐的伙伴们分作两路,左菁华陪同路云兮返回左记中心医院,林慕南则和张明昆一道去往沥央大学。
最后两节课程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到五点五十,林慕南两人不到三点就抵达了学校西门。
西校门三拱牌坊式,石砌。
左侧门柱下,一个窈窕女郎十分地引人关注,她身着粗花呢浅绿色连衣裙和黑色粗跟厚底小皮鞋,发簪和耳饰上共计嵌有三粒蓝宝石,人很明艳,在西风落叶里春意盎然。
林慕南两人一出现,姑娘毫不迟疑即迎面走来,精致的脸上看不出妆感,唯有笑容灿烂到近乎炽烈:“你们这是从外头回来啦?”
“弦歌?”张明昆与之相向走近,“你呢?是路过,还是专往沥大来的?”
“我来找你。”
“那一块儿走。”张明昆示意校门以里,与之并排,“先去学生会办公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