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下班回家,禹航他就一个人躺在床上,看起来特别低落,我问他怎么了,他就一个劲说难受。”约摸二十米长的一段路,充斥着愈近愈清晰的诉说。
走到门口,正见在一群记者模样的男女簇拥下,徐禹航母亲与校长对峙着,高一声低一声地哭诉,声音颤抖:“第二天我们娘俩都请了假,我准备带他看看医生,临出门他突然摔倒,僵挺着尖叫,医生说这是癫痫。这次检查身体我才发现,他身上居然有那么多淤青和烫疤。”
徐母等人深入校长办公室内部,校方人员都退到了门口,徐母见了又往出冲,一晃眼在校方人员里看见李澄叙,蓦地目露凶光。
“就是这个李老师,她是我孩子的辅导老师!”徐母边叫嚣边从校长办公室内冲出来,扑向李澄叙,“你是怎么给我照看孩子的,你说!你给我一个说法!”
李澄叙迎着责难上前一步。
校长眼疾手快拦住了李澄叙,代为解释:“这位女士,李老师不是沥央五校的老师,她是沥央大学的调研员,和我们合作研究教育课题,她辅导你的孩子,是因为原辅导员请病假,她义务帮忙。”
“你们怎么安排工作我不管,我只关心,我的孩子明明每天去的是学校,怎么像是从地狱回来?”徐母跳脚吼叫,又跟记者强调,“我儿子从学校回来,满身淤青和烫疤啊。”
聚集在周围的群众一阵唏嘘。
机构与个人,强与弱,职工与孩童,衣冠楚楚与粗布素颜,在场的人思维算是足够复杂,尚且对这位母亲流露显而易见的同情,如果如此报道给公众,可想公众天然会是什么样的感情倾向!
李澄叙铁了心据理力争,定了定心神,淡淡开口:“徐禹航母亲,也可以叫朱洪文母亲吧?六年前朱洪文上三年级时,我刚大学毕业,做过他的辅导老师。你的孩子朱洪文当堂叫嚷着说他看不起一个发言的同学,我教导孩子低调,你不满,找上门大闹,后来我辞职了,跟着导师做了五年研究生,毕业后离开了教育一线,转而做了教育科研工作。”
徐母顿了一下,情绪复又激烈起来:“谁管你这些!你赔我一个健康的儿子。”
林慕南暗地里算了算年头,转而问李澄叙:“师姐,所以朱洪文和徐禹航是同一个人吗?”
“从儿童到青少年,有的人变化很大,我不能完全确认。”
意思就是很有可能了……成绩优越到能考年级第一的学霸,吵吵嚷嚷看不起同学的熊孩子……这场霸凌案件就没有什么隐藏内情吗?徐禹航是受害者,但他不会是个完美受害者,当然,他也不必是个完美受害者,挖掘他的不完美实无必要。
“但是现在我确认了,”在这剑拔弩张的对峙中,李澄叙反倒笑了,一字一顿地说,“朱洪文就是徐禹航。”
李澄叙的话让林慕南深感冷栗。
“我知道了,因为六年前的不愉快,你存心报复是吧?作为老师,你的学生遭受霸凌,你坐视不理,你还利用老师的身份骗他把赔偿款给你!可怜我一家老小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啊,还苦命地碰上你这黑心老师,刚得的补偿摸也没摸着就让你给黑了呀!”
“这位家长在无理取闹上的造诣,我六年前就见识过了。”李澄叙听完徐母一通发作,波澜不兴地,去拉林慕南的手臂,还推了推他的后背,转身往外,“南南,这边跟你没关系,你去外头等。”
不想让林慕南待在这种撒泼现场只是下意识,再进一步,李澄叙想到关于徐禹航的整场案件处理林慕南也有参与,徐母这样的行为做派,难保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再寻什么可笑的由头把林慕南也囊括进来,于是急于要让他离远点儿。
徐母一看李澄叙转身要走,心头一紧,大喝:“等等!赔偿金呢!”
李澄叙继续推林慕南出门:“别理,赶紧出去!”
就在林慕南偏头去看李澄叙的一瞬,只见徐母抄起一只暖水瓶,随手就朝李澄叙扔来,又狠又准。
林慕南眼匝一紧:“师姐!”
出声提醒的同时,林慕南一把将李澄叙扯到远离拋物的一侧。
李澄叙反射性地张开双臂将林慕南往自己身上搂带,去躲避拋物,手臂还是遭到一击,而暖瓶大部分肯定是砸在了林慕南肩胛骨上。
李澄叙被砸的那只手臂往外一拨,同时另一只手抬起来捂住了林慕南的后脑勺,暖瓶里的水喷涌出来,被她格挡去了大半。
一瞬间,李澄叙拨开暖瓶的小臂和捂着林慕南后脑勺的手背,铺天盖地的痛。
李澄叙却顾不得自己,着急问林慕南:“南南,你没事吧?伤到哪儿了没有?疼不疼?”
林慕南只觉李澄叙身体扑上来,肩头倏地一阵钝痛,皱了皱眉,低下头去看李澄叙:“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