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夏青璇回到烛火书院,跟随冯良济做博士生时,林慕南专程抽了空前来看望她,两人一起在塔上旋转餐厅用了午餐,俯瞰偌大烛火书院,成全了这么一件青少年时期相约而未做的事。
人的一生,面对来来去去的朋友,无数满怀热忱的畅想,总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时过经年,很多热情都已经褪去,岁月淘漉出为数不多的人,与他有关的琐碎约定,还是让人想要一件一件地去补圆。
对此,林慕南专程到烛火书院履约之前,远在上一次分别时分,夏青璇就做出过示范。
那时两人二十三四岁,夏青璇跟随冯良济做博士生之前,刚刚完成在沥央大学的本硕连读,又在种种因素促使下,艰难地做出离开沥央市的决定。
离别在即,杂乱头绪一概顾不得理,临启程,夏青璇满心想着的是和林慕南去一次茶园那般小事——因为某个两人在一起的平凡的傍晚,烹茶待客时,夏青璇谈起亲手采集茶叶的过程,曾畅想说有机会一起去茶园。
别后一年有余,想起曾经许诺再来烛火书院看望夏青璇,林慕南立即安排了行程,用同样的方式做了回馈。
计划到烛火书院看望夏青璇时,林慕南如第一次一样战战兢兢,还担心在一众学生里找到一个人不容易。而事实上,因为林慕南在学校正门等过夏青璇的缘故,夏青璇直到从书院毕业,再没走过侧门。
再后来,夏青璇也曾对林慕南坦白:“你来书院门口等过我,以后,我就从没走过侧门,我想你万一来找我,一定会在正门门口等着,走侧门会错过。我们可以潇洒告别,但我不想无谓错过。”
这些通通都是后话。
连吃饭带聊天,时间不禁消磨,两人快速去代销点买了笔,请商家代寄,从店面出来,就到了需要动身去赶车的时候。
“慕南,你买这么多笔得使多少年啊?”
“亏你没说得使多少辈子。我一个人用不过来,准备分给别人。”
“那也得分给很多人吧?”
“很多。顾门经管的移民暂置点里有很多好学的孩子,放那里,由他们按需自取。”
磁轨车上,两人隔着过道对坐,窗外的街景在彼此身后逐帧地过。
从爻区璇阳市到卞区开边市,行程一千五百多公里,大约需要乘车三小时左右。
在软包厢内坐定后,林慕南从宗门秘径给沈碧霄发消息,汇报自己的既往行程和后续计划。
沈碧霄实时回复:“知道了,奶奶代为转告你爸爸。”
林慕南:“谢谢奶奶。”
余下来的乘车时间里,趁着自在无事,冯良济很有兴致和两位小辈谈起了闲话:“林同学,冒昧问下你多大?读几年级了?”
“十六岁,基础教育今年结束。”
“继续在国内读书吗?”
“准备读沥央大学,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书了。”
冯良济转而去看夏青璇:“看来你们还有机会做校友。”
“青璇也报录到了沥央大学吗?”
冯良济点点头,说:“所以青璇啊,沥央大学的入学机会,我希望你不要放弃。走进大学,你会见识更多种类的优秀。”
“我知道了,老师,你放心吧。”
林慕南侧过头,也来看夏青璇:“你被沥央大学录取又不想去?”
夏青璇想了想,说:“也不是。”
夏青璇对沥央城一直怀着感情,在漫长的历史时期,那里总是卞文化生长辐射的前沿,更有大半时间作为首都承担着特殊的政治职能。林慕南长期就在沥央城里生活,夏青璇一直知道。
本来,夏青璇想一直跟着冯良济老师做学问,收到沥央大学录取通知书时,夏青璇犹豫来着,可就在这时候,夏青璇重新遇见林慕南,她就知道她大概率将做什么选择了。
林慕南听夏青璇否定了他的猜测,说:“那我等着在沥央大学见到你。”
夏青璇笑了笑,站起身来:“老师,我去给你买茶。”
“茉莉花茶。”
“好。慕南,你喝什么?”
林慕南随着也起了身:“一起去吧。”
一进去相邻餐饮部的车厢,老远听闻儿童清脆的笑声,与声源所在的卡座渐近,电子混响声亦随之渐大——一个看似跟归晚差不多大小的女童挨靠身旁老妇,从架设在桌面的播放设备里看动画片,津津有味。
擦身而过时,林慕南偏头,幽瞳斜觑祖孙一秒,微微蹙眉。
两人在餐饮部买了三杯花式蜜茶,林慕南拿了自己的,夏青璇拿着她和冯良济的,返回软包厢。
冯良济一边品着花式蜜茶,一边继续着此前闲聊状态,又问林慕南:“林同学,你跟青璇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旅行中认识的。”林慕南双臂交叠置于桌面上,微倾身,说,“青璇帮过我的忙。”
“哦?这茬我倒是没听说。”
夏青璇微微地笑了下,未对此作出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