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程已经到了即将话别的前夕,林慕南终于主动开启了酝酿已久的话题:“青璇,你对顾门,特别是晓闻女士、宙和先生,了解很深,是吗?”
“怎么说呢,顾门姐弟虽然低调,但也是名声在外,一般大众还有可能不熟悉,我作为后学却如雷贯耳。”
林慕南进一步追问:“发现宙和先生的线索,你连夜、跨两个时区来找我,却没有通过和影行动公开的途径提供线索,怎么会想到舍简求繁呢?”
夏青璇不假思索回道:“这两年,娣脉集体缺位,我不知道顾门的‘政治生态’是不是还保持着稳定,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所以我只告诉你。”
夏青璇这几句话可谓切中要害,也说明她对顾门确实足够了解。
“所以到目前为止你只告诉了我这个线索?那么以后呢?如果这个线索很值钱,你会不会出卖给别人?”
夏青璇笑了:“我如果把这个消息卖给你,当别人出更高的价格,我当然也会卖给别人。”
林慕南脸色微变:“青璇,我们可以谈……”
夏青璇声调平直如镜,继续说:“可是,我并没有把消息卖给你啊,是吗?我并没有试图把它卖出去。所以我不会被收买。”
林慕南缓了口气:“青璇,事关重大,这件事不得不谈,你别介意。”
夏青璇点了点头:“慕南,你我往来,既然我感到欢畅,必定是你也有欣然。但就算往来甚欢,事关重大,你不可能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我,这很正常。所以我待在你身边,等你用你自己的方式查验夏青璇这个人真假几分,在你放心下来之前,我不离开。”
林慕南心头巨震,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恐慌和羞赧,也骤然明白,夏青璇一直默默地在配合着他。
夏青璇不急不躁,继续说:“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口头承诺给你:我把线索提供给你之后,对其他任何人守口如瓶。希望你能安心一点。”
这话已经说得非常到位了,理性、诚恳、又温柔,林慕南沉默了,只是喝茶。
自打六天前,看破第一则简讯中的暗语,林慕南调头回到星河茶馆去寻夏青璇时,就曾暗中提醒自己需要谈妥保密问题。
邀请夏青璇同游腴原,本就是想安抚好她,三次欲言又止,现在分离在即,事情已是不得不提,结果还未成言,就得到了夏青璇自发的承诺。
真的那么幸运吗?人海茫茫,贵人非但不必孜孜以求,反而主动来赴。或者这“幸运”,就像普罗透斯幻化不定的外形中的一个,下次再看它,便是另一张面孔。
“青璇,这件事,我领情了。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小人之心,假设有一天,你要同人买卖这则消息,务必先通知我,在我不能给你更满意的条件时,你再出手。”
“这个假设不会发生,但我答应你。”
林慕南在椅背上放松了身体,戏说:“原来是贵人啊你!”
“你以为是瘟神呢?”
“也不是,一开始,我以为是桃花。”林慕南说笑着,这一句,已经仿佛和旧友一样的轻松熟络。
大半天的单独相处,两人心理上仿佛更亲近几分。
夏青璇借此时机问出了一个疑问:“慕南,顾门代代音乐大师,我以为你也该很擅长唱歌,不是吗?怎么你拒绝雷修大师试唱要求,会那么说?”
“诸夏哲学有这么一段论述:缤纷色彩迷乱眼睛,缤纷声音迷乱耳朵,缤纷食物迷乱味觉。不知道是不是跟遗传因素有关,对于丝竹乱耳这一点,我是真的有感触。大部分音乐,我都难以欣赏。”林慕南很认真地回答了夏青璇这个问题,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唱的歌,我觉得好听。就……觉得很惊喜。”
林慕南眼波里碎光潋滟。
原来,最通音律的人和最不通音律的人一样,也会怯于唱歌。
这么一聊就到了晚上,由林慕南随意选择的花式蜜茶已经见了底,甜点也挖食过半,林慕南问夏青璇:“晚餐,要到腴原酒店之外去吃吗?”
“你有预期吗?”
“刚刚从芳古道走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一家粥铺,是连锁店。”
“好啊,今晚喝粥正好。”
吃晚餐时候,林慕南问夏青璇:“青璇,你明天想在什么时段出行?我帮你定机票。”
“我已经定好了磁轨车票,大约上午十点半的车次。”
“明天我去送你。”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