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南几人问好同时,脚步同样也未停,去往相应观礼位置。
时间到了十点五十九分,礼乐起作,鞭炮齐鸣,千挑万选来的九位年轻祭司手持祭器舞蹈至祭台上,为迎接谷神降临,进献上礼拜舞的繁琐舞式。
陶埙孤冷地呜咽,编钟沉郁地召唤,明弦琴清高地铺陈,九名舞者全副身体投入激舞,激烈处已是五体投地,背景白日青天。
每年都是这样的程序,先前不管多漫不经心,音乐响起来,舞跳起来,不由得人不虔诚。
迎神之后,主祭司归道子吟诵祭词,奉主就位。
随着礼师发出指令,归道子带领一众人士深鞠三躬。
随即,在归道子身旁,两位陪祭带领礼仪们捧着牛羊鱼虾、糕米果蔬、油盐酒茶这些供品,一一进献于供台之上。
献供之后,归道子领诵了感恩词。
音乐声在感恩词的末句响起,现场一众人共同吟唱了一支圣咏,气氛庄严而肃穆。
蓦地,礼师的口令从圣咏中仿佛劈出:“吟诵明志。”
宗门子弟们开始吟诵大父誓言。
祭祀的最后一步是辞神,依旧由九位祭司手持祭器舞蹈着送神远去,香炉中涌出浓浓白烟。
接下来的封装祭品、烧制时光节字,便是人间的事务了。同时进行的是翻地备耕。待到翻好圣土,预先已经写好时光节字的时光格也便烧够了时辰,归门的迎宾们分出一支车队,将新一年度的时光格供入烟嶂山里的时光屋。
因为相关的学术背景,夏青璇对时光格这类东西本能地好奇,目光往之,但始终没能靠近。
“观礼感受怎样?”林慕南悄悄问夏青璇,“要我陪你去时光屋看看吗?”
夏青璇想了想,说:“还是不做引人注目的动作了。你都看过的吧,有机会不如你讲给我。”
“那没问题。”
送走了时光格礼车,礼师发出“归程”的口令后,归门开始归拢客人们返回归门门邸。
门邸与庙场南辕北辙,等到出席谷神祭的宾主一众返回归园,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场高规格的圆桌宴。
宴饮环节,一直井然的秩序才渐趋纷乱起来,主宾一众开始肆意流动。
林慕南放眼锁定林道政和沈碧霄的位置,目光又在人群中寻找杨晚儿,找到时,杨晚儿也在看着他。
林慕南便朝杨晚儿打了手势作安抚,低声地告诉身旁的左菁华:“菁华,我去爷爷奶奶那边打个招呼。”
“去吧。我也跟长者照下面,开餐回来。”
“好。”林慕南转而招呼夏青璇,“青璇,你跟我来。”
越过人群,林慕南把夏青璇带到沈碧霄面前,中规中矩地介绍道:“奶奶,这是我的客人,夏青璇。青璇,这是林门当家主母沈碧霄女士。”
夏青璇躬身行礼:“沈主母好!”
“哎,你好。南南啊,这青璇姑娘,就是你清早赶着会面的朋友?”
“是。清早见面一聊,才知道青璇的游学计划,原本近期也来腴原,我们就约上了一起玩。”
“多安排几场游学很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
林慕南点头,补充介绍说:“青璇是烛火书院冯良济先生高徒。”
沈碧霄恍然:“青璇还是个小学者嘛。”
“只是冯先生座下中等水平的学生。”
“这次游学什么主题?”
“沈主母,是冯良济和杨玉鸾(luán)两位老师合作的一个课题:戒河流域口述史。”
“好选题,碰上有趣的故事给南南讲讲,回头让他讲给奶奶。”
“沈主母这么说,我得更认真地工作了。”
沈碧霄笑了起来。她只道夏青璇是林慕南在临近谷神祭的敏感档口,不惜调整行程也要去见的姑娘,着意地多付几分心思瞧她,不费力便捕捉到姑娘身上的灵动昭彰。夏青璇虽年轻,但初入陌生环境,始终从容自若、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间颇具大家风范。
“奶奶,小晚一到这就给我归世伯母带了吗?”林慕南待几轮寒暄后,转而问起对杨晚儿的安排。
“是啊,助养妈妈希望多跟孩子接触,我们乐得成人之美。”
“是该让她们多相处。青璇,”林慕南没多纠结,又给夏青璇指示一旁不远处正与人交谈着的林道政,“那是我爷爷,林门当家门主林道政先生。”
夏青璇顺着林慕南的指示看过去,目标人物视觉年龄六十来岁,身着中山装式样的合身衣裤,领口和口袋以暗紫色丝缎滚边装饰,显得精致而考究,头发偶有斑白,倒不显颓唐,反而自有一番凛然气质,便是青颜不再,依旧悦目,尤其宏阔气场,让人看一眼便不自觉地投注目光,而又怯于正面直视。
“下次再给你引荐。”林慕南说,“奶奶,我和青璇失陪了。”
“快去吧。”
林慕南与林门主父主母途中不同车,用餐自然也不同桌,既已前来打过了招呼,林慕南便提出带夏青璇退离,夏青璇顺从地告别退场:“沈主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