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照顾许民辉的护工是在许家工作了很多年的阿姨,算是看着许清也长大的,这么多年对她的称呼一直都没变。
“吴阿姨。”
许清也点点头关上了病房门。
即便许民辉住的是顶楼的vip病房,医院的布置总是带着一种利落的冰冷感。她花了很多时间才接受,躺在那张宽大的病床上安静瘦削的人,会是记忆中说一不二的父亲。
“可能是心里知道小姐和少爷今天要来,医生说先生今天各项状态都不错。”
吴阿姨拿着水果去了洗手池边。
许清也替许民辉掖被角的动作一顿,不经意地问:
“许至言今天也要过来吗?”
洗手间淅淅沥沥的水声模糊盖住吴阿姨的声音,许清也听不清,干脆提高声音重复问了一句。
“少爷吗?”吴阿姨端着洗好的苹果,疑惑道,“少爷刚刚才出去,小姐你来的时候没碰上他吗?”
……
从盐湖山回到江城后,许清也就再也没见过许至言。
医院、许氏集团、许至言母亲,甚至律师那边,他们有很多可能交集的地方,但许清也一次也没有碰上过他。
许至言,好像在刻意躲着她。
吴阿姨切好苹果,就拿着需要换洗的衣物下楼了,体贴地把病房的空间交给父女俩。
许清也站在病床前,呼吸机机械的冷光在仪器边跳动。
“我打算请职业经理人了。”
她在病床边坐下,避开目光不去看许民辉的脸。
他躺在病床上,不再穿着西装,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眼角已经多了许多细纹。供氧仪器遮住他的大半张脸,宽大的病号服显得他更瘦削苍白许多。
许清也想起他出事前打给自己的最后一通电话。
许民辉直到那时候还是把她当成一个孩子,当成只能听他的话、按部就班的“小乖”。
她应该恨他的,毕竟许民辉一次也没有信过她。
“爸。”
许清也把话说的很坚决。
“股份我会收下,但我不会去许氏的。我不合适那,那里也不是我想去的地方。”
“如果您能告诉许至言,就让他来见见我吧。”
理智来说,不论是能力还是用心,比起其他职业经理人,许至言才是接管公司最佳的人选。
她握住父亲显见风霜的手,话到这里,心尖还是忍不住一酸。
明知道许民辉已经不再能回复她了,可她还是希望能让他知道。
“爸,我不恨你了,也不恨……许至言。”
尽管当年在江城大学门口看见黑色迈巴赫后座的许民辉,看见曾以为是贫困学弟的许至言喊着“爸”,坐上那辆豪车的时候,许清也真的恨到牙根都在颤抖。
但时间好像真的是一剂良药。
一个人获得的爱足够多的时候,竟然真会淹没掉很多的恨。
刻在海滩上的印痕,就算再深,潮水一次又一次冲刷,也会有了无痕迹的时候。
许清也不想再困在无尽的仇恨与悲观当中了。
因为有人已经告诉她,她值得仅此一份的爱和等待。
———
许清也离开印刷厂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小栗背着超大的托特包,齐朔阳跟在两人身后,收拾着镜头。
“终于结束啦!”
许清也狠狠伸了个懒腰,转身伸出手,跟身后的两人一一击掌。
“走,姐请你们吃饭去。”
她笑着摇了摇手机,唇边甜甜的酒窝若隐若现。
小栗小跑两步跟上她的步子,亲昵地拉了拉许清也的胳膊。
“清也姐,真不用了。”
“说好来帮忙的,对吧小齐?”
齐朔阳忽然被点名,扶了扶眼镜跟着点头。
“帮忙也是有报酬的,”许清也这点整理的很清楚,他们休息日还跑过来帮忙是出于情分,她不能真的当做理所当然对待,“哎呀,你俩就走吧。”
“保证带你们去一家吃一次就忘不了的宝藏餐厅。”
她故作俏皮地眨了眨眼,挽着小栗往前走。
秋天的天色变得快,一瞬之间就彻底变暗。路边沿排的路灯顺着亮起,前不久挂起的小国旗被晚风吹在风中极速飘动,成排的车灯就像陆地上的群星,接连亮起。
“清也姐!”
齐朔阳忽然停住脚步,喊了声前面的两人。
“这里的夜景还挺好看的,你们要不要拍张照?”
他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带着点点欣喜道:
“我收到消息转正了,新买的镜头还没‘开张’过。”
走在前面的两个女孩同时回头,瞪着眼睛讨伐:
“什么时候的事?!”
“你小子,这么大的好消息竟然憋到现在?”
许清也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不行,那咱们得去个更高级的地方吃饭,庆祝好消息。”
小栗拖着许清也的胳膊站到天桥边的栏杆边,指着镜头道:
“这个一会儿再说,清也姐,咱俩先拍一张。”
齐朔阳被俩人激动的反应镇住了,直到听见小栗的话,才急匆匆举起相机,喊道:
“好了吗?”
“三、二、一。”
在天桥上拍的照片在路上就传到了许清也手机上。
吃饭的时候,许清也忍不住点开手机看了好几次。
单独拍的那一张,照片里的她穿着小香风的职业套装,靠在天桥的栏杆上,背后是川流闪烁的车灯,晚风吹起她的刘海,露出她饱满小巧的额头,精致的眉眼在夜灯下显得更色彩分明,明艳动人。
相似的动作和构图,让她忍不住想起一张被她弄丢过许久的老照片。
“清也姐,要不我回头多洗几张这张照片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