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哥他,可能有所预料,把采样大多交给了队员,走在队伍最后……”
许清也隐约从他的话中推测出某个情况,她呼吸一滞,恍然间才发现,这关头上她唯一能够做的,却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祈祷。
祈祷她的推测是错的。
然而石宇的话犹如一块坚石,砸碎了在她心尖上那块摇摇欲坠的冰锥。
“路哥他,跟队伍走散了,目前……还是下落不明。”
石宇忐忑地停顿了几秒,电话那头没有传来隐忍或是悲痛的哭泣声,而是一片长久的寂静。
“嫂子?”
担心许清也承受不住,石宇焦急地补充:
“但是整个大本营现在都在找路哥,已经加派了直升机和登山队伍,一定……我们一定能找到路哥的……”
“路薄一定会没事的。”
他的话说到一半,听筒另一头传来坚定到几乎听不出情绪的女声。
许清也过分冷静的反应让石宇错愕一瞬,接着重重点头应道:
“一定,一定会的。”
尽管他们彼此都没有十分的把握,此刻却只能这样坚定地告诉自己。
像是一种咒语般的重复。
“如果有什么消息……”
石宇立刻会意,承诺道:
“我一定会尽快告诉你的。”
许清也猜到他说这些话,想必是违背科考纪律的事情。冷静下来,她心中感激,这情境下也没有其他的话能说。
最终只是小声道谢,很快挂断了电话。
一掐断电话,许清也抓起手机就直奔房间。
拉开衣柜胡乱收拾起行李来。
心里一片混乱,再怎么强作镇定,其实也不过是表面平静。
她其实根本没有收拾的心思,只是胡乱塞了几件衣服,就迅速跑到床头拉开床头柜。
脚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拖着她的裤脚,许清也一低头,就看见轻挠着她裤脚的芝士。
小家伙的眼眸澄澈干净,带着不知世事烦恼的纯真。
许清也原本忍得好好的,看着它眸中也似有所感的不安,忽然忍不住鼻酸,一滴泪落在芝士柔软纯白的绒毛间。
“对不起、对不起……”
她抹着泪水沁湿的一小块毛发,反复说着对不起。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话究竟是对芝士说的,还是对因她的劝才去往珠峰的路薄。
许清也第一次后悔,劝他参加项目这个决定。
没有太多时间留给她失控的情绪,许清也很快收拾好眼泪,拉开床头柜找证件。
不管情况怎么样,即使不能够去到营地,她也要去离他更近的地方等着他。
证件放在二层抽屉深处的收纳筐里,她伸手一探,没有摸到证件,反而在另一侧摸到一个小小的U盘。
许清也顺手扔到包里,找到证件后就一刻不停地拉开了家门。
“小也?”
她转身锁门,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你这是要去哪?”
许清也转头,就看见尹女士拎着保温盒,站在电梯门口皱眉,脸色不太好。
“要出门一趟,”有一瞬间,她很想扑进尹女士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出差。”
知女莫若母。许清也一个下意识的眼神,尹虹便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出什么事了?”
她拦住许清也的去路,用一个母亲最强硬的姿态问着,却也用一个母亲最温柔的眼神为孩子兜底。
“妈你让一下好不好,我真的很着急。”
尹女士越是追问,许清也就越是不想然她跟着担心。
她左右避不开母亲的阻挡,无力地提高声音喊了几句,终于在尹虹不退让的目光中崩溃地坦白:
“妈,你就让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自从高三那年的变故后,许清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这些年,都很少露出这样的神色。
“路薄出事了……我得去找他……”
尹虹愣在原地,原本要说出口的话权衡二三,终于还是被许清也带着哭腔的声音拦住,没有说出口。
其实,许民辉的律师刚才打来电话。
许民辉刚才在海市出了车祸,目前还在抢救中,情况不太好,也需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原本为了防止那边耍花招,她是打算劝小也一块去海市的。
但此刻,尹虹有些说不出口。
怎么说呢?让小也二选一,只能是徒增她的伤痛。
那倒不如让她这个妈来帮她选。
许民辉对小也的所作所为,已经不配小也为他经历选择的后悔了。
至于花招。那就让她来替小也守着吧。
十年了,原来当初那个一直站在她身前保护妈妈的女孩已经长大了,有了新的、珍贵的家人。
尹虹望着许清也失魂的脸色,无声地替她按下了电梯。
“妈?”
许清也模糊着视线望向女人温柔的脸。
“去吧。”
尹虹忽然温柔地抱了抱她,就像八岁前安慰每一次因为雷雨天而不敢睡觉的许清也。
“去找小薄,跟他一起平安回来。”
尹虹的语气里似乎带着某种抚平心绪的力量,许清也的心随之短暂地平静下来,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电梯门关上,把母女二人隔绝。
尹虹望着数字逐渐减小的楼层显示,转身离开了门前。
这次就轮到她吧,就像十年前挡在她面前替她跟全世界争辩的小也。
她会尽一个母亲本能的责任,替小也守住属于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