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灯亮起,排在后面的车辆不耐烦地打着喇叭。
许清也被喇叭声惊得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兴奋之下还抓着路薄修长白皙的指节不放。
飞快地松开了握着他指尖的手,垂眸佯装冷静地继续翻着评论。
车很快开动,许清也表情平静,余光却忍不住悄悄从屏幕边缘往驾驶座的方向飘。
男人的侧影映在玻璃上,黑色大衣里的高领毛衣颜色温柔,柔和了他棱角分明的线条。
昨天在她手中宽大而难掌握的复古方向盘在他手中好像显得游刃有余,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看起来很熟悉,她忍不住想要仔细辨认。
许清也很少看他戴眼镜,好像只在开车看文献之类认真的时刻,他才会带上眼镜。
车辆向左转弯,男人偏头去看后视镜。
被喇叭声打断了问句,路薄就一直沉默着,许清也捕捉不到他的表情,猜不到他有没有听清她的问句。
她抿唇松了口气,为刚才那句没有得到回音的冲动问句。
偷偷飘向驾驶座的余光刚要收回,他清冷平静的声音就身侧传来:
“我不该留吗?”
路薄的态度平静地好像一潭月光下的静波,许清也读出他字里行间理所当然的疑惑,目光惊讶地抬头看他。
问出那句话只是一时冲动,虽然那些巧合的帮助,他总能用再合理不过的话揭过去,但许清也也不是傻子。
哪些是巧合,哪些是真心,她能看得清楚。
再次无意间看见伞带上那片模糊的绣线的时候,对迟枣枣曾经一笑而过的论断,忽然强烈地回响在她耳边。
——“他该不会是,暗恋你吧?”
握在掌心的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许清也望着男人鸦黑的长睫下那双狗狗眼。
可能是考察的日子都没有睡好,加上刚刚高烧过一场,他眼尾还带着小片的薄红,淡淡的血丝还没全然褪净。
从这个角度看,她才发现他直挺的鼻侧还有一枚藏在镜撑下的小痣。
“许小姐。”他忽然这么喊她,许清也差点没反应过来。
“许氏可还没赔我西装钱,你应该不会赖账吧?”
他终于转过视线,唇角的笑意却看得许清也恨得咬紧了牙关。
不知道路薄有没有猜出她刚才试探的想法,一阵羞窘从脚尖烧到头顶,许清也既为自己鲁莽的猜测感到丢脸,又为此刻的囊中羞涩而烦恼。也许隐隐还有些低不下骄傲的烦躁。
况且许路两家订婚宴,男主角穿的西装,怎么想都不会是便宜货。
“我当然不会。”
她咬着牙故作轻松道:
“那件西装多少你直说好了,我回头会转给你的。”
“就转这个数吧。”
路薄调转方向盘,抽出空用伸出他骨节分明的食指敲了敲两人中间的空调口挡板,把燥热的暖风调向朝下。
许清也看清他孤零零伸出的手指,松了口气道:
“一万而已,你不用帮我抹零头的。”
“详细数字发我,等我下个月的工资发了,马上就会转给你的。”
虽然也疑惑他那天竟然穿了一件不算太贵重的西装来,不过这总归对她来说算是好事。许清也好心情地摸了摸保温袋,已经把刚才的窘迫忘到了脑后。
只可惜这样的好心情维持不到两秒,就被男人清晰的声线打断。
“是十万。”
路薄疑惑地挑眉看她:“真的不用抹零吗?”
许清也还弯着的唇角僵在原地。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撇开视线看向车窗外,半天才小声地道:
“要不还是分期吧?”
好像听见了男人短促的轻笑,她咬着唇问:
“不会分很久的,你难道还怕我跑路吗?”
路薄随手抵着方向盘诚实地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她脚边的旧雨伞道:
“现在不怕了。”
只是简短的回答她的话,许清也却忍不住去想他那句“现在”的所指。
目光随着他的视线看到脚边的雨伞,她伸手捡起伞柄,摸着雨点还未干的伞带。忽然皱眉,直直看向身旁专心开车的男人。
“你真的这么喜欢这把伞吗?”
她几乎每次在雨天碰见路薄,他都带着这把伞,甚至上次还给她的那把也和这把长得一模一样。许清也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一把纯色雨伞有什么特别精致好看的。
何况这把伞的伞柄都已经旧得有点变色了。
“一把‘证据’而已,好像每次下雨都见你带着它。”
许清也语气只是单纯的疑惑,可惜余光却错过了男人扶在方向盘上僵硬了一瞬的手。
“伞不就是拿来遮雨的吗。”
他回答得敷衍,许清也却全无怀疑地点了点头。
老实说,她其实也害怕他真的忽然脱口而出告白。
对于这段各取所需的婚姻,她好像总是接受着他的帮助。不过这没什么,利益关系,许清也觉得总有一天会还他这个情的。
但如果牵扯上感情,她没有信心还得起,也害怕交付信任和真心。
这样的回答才像他,也最有利于他们继续维持的眼前的关系。
可能路薄原本就是个“长情”的人,她想。伞也好、书签、眼镜也罢,不喜欢常换罢了。
她没再多问,路薄也扶着方向盘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