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眼,便看见他身后还有几对哨兵与向导,熟悉的服制不属于安防队,而是属于中央公会。
顾小绒站起身来,神色平静如常:“上将人呢?”
就在韩奕离开的那一刻,他关闭了与她数据关联的运动手环,她的理智明白这一切,可心却仍旧五味杂陈。
“……”对方沉默以对。
也是,军情大事怎能是她一介平民可以探听的,顾小绒弯弯嘴角,随即便起身朝着停车场走去。
“夫人,我们……”年轻哨兵疾步拦在了顾小绒面前,毕竟他们有命令在身。
“我的车在下面。”她好脾气地顿住了脚步。
“我们……会替您处理好的。”年轻哨兵赶紧答道。
顾小绒在这场对峙中败下阵来,她知道自己无法撼动什么。军令如山,曾经的她与此时的他们并无不同。
她被环绕在车队的中心处护送回家,她的车也被平稳地开了回来。
“请问您还需要什么生活物资吗?”年轻哨兵问道:“市内接下来会戒严几天。”
顾小绒摇摇头:“不用了,去忙你们的吧。”
自战争结束后,帝国的在役S级哨兵数量已跌至谷底,目前整个中央公会也只有芬尼克一位S级。这位新分化的S级哨兵能否保住至关重要,中央公会的现任哨兵总负责人曼琳是A级,韩奕一定会帮她将关键流程处理完善。
另外,全城戒严也意味着整个安防设施与系统的大排查,很显然上将对这次的应对结果不甚满意,也不知道哪些倒霉蛋会被拎出来挨骂。
顾小绒回到清冷的家里,玄关处的柜子上还放着他们一起上色的彩绘小人,她将自己卧在沙发上,望着上面摆放的玩偶——那几乎全都是她和韩奕一起抓来的。
夜雨与热浪从门庭涌入,她没有给韩奕发信息,因为此时的他不属于她一个人。
这些天以来所做的事仿佛一场幻梦,她从来没有想过韩奕会陪自己做这样多,甚至是带毛绒耳朵、穿卡通衣服。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再次涌上心头,仿佛一场美梦到了尽头,之后梦醒了,破碎成无边无垠的黑暗。
也许是因为相似的场景,她又梦到了和韩奕分离的那一晚,梦到阿维隆深邃的夜幕与海浪。那时候,韩奕也是这样转身离开了她,下一秒她便被一众哨兵与向导牢牢控制……
她其实没有那样坚强,她也时常会沦陷在旧日的疼痛里。
在中央公会的日子虽然艰辛,韩奕对她的要求也极其严格,可她拥有他坚如磐石的保护、无微不至的关心,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她在最爱他的时候与他分别,在此之后只有支离破碎与不可言说。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这样伤心,也许是突如其来的事故激发了她的创伤记忆,也许是他转身离去的身影和从前太过相似,还有他近日以来的压抑与保留……明明他离自己这样近,她却总觉得他像云一样远在天边,她看不透也抓不住。
泪水从眼中漫涌,缓缓流淌进软枕,从滚烫到冰凉,变作了一道无尽的河流。
韩奕在第二天清晨便赶了回来,十小时不到他从中央公会跑了个来回。连绵的大雨终于停了下来,空濛的晨光与湿透的枝叶静静交织,上将一进门就看了他几乎是最不愿见到的一幕。
顾小绒睡在沙发上,裹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她没有取那条情侣运动手环,他得以一整晚看到她的心跳与各项体征数据。她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软枕湿了大片,眼泪仍旧在无知觉地往下流着。
韩奕的心脏在那一刻被狠狠重击,他几乎无法呼吸,疾步朝着她走去。顾小绒的通讯器放在沙发前的桌子上,上面是没有点开的讯息。
从昨晚深夜到今早凌晨,但凡是没有进入特殊军-事区域,韩奕都有和她发消息解释现在的情况——至少是可以解释的部分。
“今晚不用等我,先睡吧。”
“市内会戒严一段时间,我让人给你送物资过来。”
上将心急如焚地发着讯息,无一例外地石沉大海,如果不是他能通过手环看到顾小绒的定位点和她的身体数据、执行任务的哨兵也坚称已将夫人送回,他可能会急到连夜赶回罗赛利亚,就像之前那次一样。
“对不起,我会把这次没做完的行程补上,不要生气了。”
时间指向了晚上十点,顾小绒的定位仍旧显示在罗赛利亚的家里,她看上去一动不动,只是心跳的速率有些偏快。
她也许是睡了,上将这样想着,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直到各级都已完成问责、汇报整改的命令签署、新分化的哨兵也安然无恙被送入了禁制塔,他才将自己从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事故中抽离出来。
而现在,面对流着泪入睡的爱人,韩奕对自己的怨恨几乎到了顶峰。帝国离了谁都可以继续运转,可她只有他。
如果以后他还会为了什么把她抛下,他就宰了自己。
下一秒,他就俯身将她揽入怀里,薄唇戴着夜露的凉意吻住她温热的前额。
“我回来了……”压抑已久的热潮伴随着疼痛、惊涛骇浪地翻搅涌动,撞击着哨兵的身体与骨骼,他的声息在微微发抖。
“对不起……”他几乎克制不住地吻着她,呼吸逐渐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