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不仅因为他背负着巨额负债,需要养家糊口。有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如果他失去这份工作,以后也别想再混入这个圈子。
这意味着,从此他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或许会因此而被人唾弃。
被陈家炒鱿鱼的消息才刚出,已经有雇主表示对他的不信任,要与他签解雇合同。
而且别家也不愿聘用他,他就像被这个圈子彻底摒弃了般,连门槛都够不着。
他努力了大半辈子。
却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老刘。做人讲究体面,你还是先起来吧。”陈正不悦地皱眉。
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可老刘还是跪地不起,他不停地喊着:
“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没对小少爷做什么。”
陈正冷笑一声:“你说你是冤枉的,那意思是,我们家小若在撒谎?”
老刘身体一颤,嘴唇疯狂嚅动,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是,还是不是。
对于他而言都是同样的结果。
“我们也不追究你的责任,你从这里消失就行,以后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不然,后果自负。”陈正警告道。
老刘听完,颤抖着身子点了点头。
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秦海心捏着鼻子,手里的遮阳伞柄被她的白丝手套攥出浅淡印子。
“只想散个步,没想到还遇到这种事,真是晦气。”
陈正今天难得有空,秦海心就让他陪她散会儿步,顺便去逛逛街。
这是夫妻俩为数不多的爱好,平淡且幸福。
只是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老刘。
好好的心情都给破坏了。
陈正却捏着妻子的手,贴心地给她揉捏道:“别理他,我们逛我们的。”
他的动作很好地疏解了秦海心烦躁的情绪。
秦海心心情愉悦起来,她忽然说道:“我们小若最近变化确实大。他今天不仅主动画画,还听从了我换司机的建议,说要自己挑司机呢。当初医生说的情况,也不太准嘛。”
秦海心轻轻叹气:“如果他早点改变就好了,也不至于受那些罪。”
陈正抚摸着妻子的肩膀:“情况变好就行,慢慢来吧。”
当晚,老刘的手机上出现了一条短信。
“说错话的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吧?”
来自陌生的号码。
但老刘一猜就知道是谁。
他咬着牙,气得浑身发抖,但又无可奈何。
此刻只剩下懊悔。
他忽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开始打字回复:“小少爷,你就原谅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哦?”
“那说我在长梧街的人是不是你?”
对方发来几条短信,看得老刘心脏狂跳。
他慌忙解释道:“小少爷,当时情况特殊。我如果不说个地点,老爷和夫人会怀疑的。”
“可我之前告诉过你该怎么回答。”
老刘久久没有回复。
他确实有些心虚,但他觉得罪不至此。
“对不起,小少爷,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他继续道歉,攥紧了拳头,紧张的额头冒汗。
“背叛的人不值得原谅。”
“别忘了,你是个叛徒。”
这几条短信后,他再也没收到回复。
-
宋烟希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家的。
感觉两脚虚浮,脑子云里雾里。
躺床上的时候她还在纳闷,陈若礼到底是怎么跟父母解释的?
只是离家出走半天,就闹得这么大架势。
也是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警察从下午就接到他失踪的消息,开展全市搜寻,偏偏还一直找不到。
他们都以为他可能跑到了邻市,没想到他竟然还留在市中心,还在附近的长梧街。
当然,宋烟希最后没收那个钱。
也没收他们的任何赠礼。
倒是秦海心过意不过去,执意要她留下联系方式,说下次有空请她来家里吃顿便饭当作谢礼。
宋烟希本来还想拒绝的。
结果看见陈若礼定定看着她,朝她无声张嘴:宋烟希,答应。
也是鬼迷心窍,宋烟希竟然听从了他的话,下意识点了头。
于是他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和父母一同上了车。
临走时他朝她挥手,无声说着:宋烟希,下回见。
宋烟希看见他眼里露出了几分骄傲与得意,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反正跟他下午的状态截然不同。
宋烟希后半夜自然是没睡着。
她躺床上给陈若礼发消息,问他:“喂,你到底是怎么跟你爸妈说的?怎么搞的好像经历了什么大事一样。”
陈若礼没回复她。
后来她自己又开始犯困,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
日上三竿,太阳火辣辣地从玻璃窗照进来,照得室内光明亮堂,地板都开始发烫,散发出淡淡灼热的气味。
宋烟希这才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看了眼手机,没等到陈若礼的回复,倒是见他莫名其妙说了句:
“宋烟希,你去考驾照吧。”
宋烟希带着起床气回复他:“干嘛?”
“来给我当司机。”
宋烟希翻了个白眼。
他在做梦。
其实宋烟希之前不是没想过考驾照。
苏明香每次去外地进货的时候,都是骑着三轮车去的,或者搭乘高铁。回来的时候拎着大袋子,沉甸甸的,压在背上,绳子都能在她脖子上勒出深深的印子。
如果她会开车的话,至少能帮苏明香减轻负担。
免得她每次进货都累得够呛。
可是宋烟希知道。
她这辈子估计都不可能开车了。
她是,苏明香也是。
所以她宁可每次长途跋涉,走路换乘,也不愿开别人主动借给她的小货车。
陈若礼还在试图劝她:“我可以承包你的考试费用。”
宋烟希还是毫不客气地拒绝。
“我爸妈会你开五位数的工资。”
“你怎么自己不去学?”
“我未满十八周岁。”
“……”
“宋烟希,你成年了。”
“但是我真没天赋,真的。”
宋烟希发誓。
这是她这辈子说过最真诚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