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忒斯知道如今敌众我寡,不能硬拼,只能直接拿下丰绒花,挟她以逃出绒花军营寨。而外面的姐妹们有多少能幸存恐怕就难说了,而杉樱就更来不及去管。
丰绒花抽出箭矢,她是个好射手,手速娴熟而快,众人不见她上箭她就发了一箭。一箭避开了甲胄,将一个头领的左眼贯串让她倒在了地上。
不等她们她们反应就有三人中箭而亡,丰绒花的弓箭功夫令在场安族头领们目瞪口呆。一人拿起低桌当盾牌准备冲上前来,丰绒花还是甜甜地笑着,却开了一个大满弓,一声呼啸后箭头刺穿了被举起的桌子,也刺穿了那人的脖颈。
“看不起出来,我还以为你只是疯而已。”安忒斯几乎酒醒了,那是不到喝下一杯酒的工夫,其余人就已经被丰绒花射杀。她没有安排伏兵确实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她自己就足够收拾所有人。
“我可舍不得杀你,姐姐。”丰绒花笑道。安忒斯大步上前,丰绒花当头一箭,安忒斯砍落飞矢,她的佩剑就如鸣钟一般响着,让她惊讶于这箭犹如重剑刺击。这强弓重矢真是名不虚传。
“我经历的战阵,不比姐姐们少的。所以我也知道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丰绒花说着,不断后退。“也知道剑法防人,防索命,却不能防猎。”她说罢,满弓要发,安忒斯惊而挡,那一箭却是斜着朝一旁死去的安族头领而撒。一箭斜着击中那尸首头盔,发出脆响转而弹飞,扎进了安忒斯的脚踝,令她猝不及防,吃痛弓腰。
“像这样。”丰绒花笑道,又一箭穿了安忒斯另一只脚,她就吃痛又失力跪倒在地,对峙的额两人从安忒斯高丰绒花一个头多变成了矮小的多。
丰绒花如玩耍般的笑起来,又一箭射穿了她的手臂,让她佩剑脱手,又一箭射穿肩膀,让她直不起身。才一会儿工夫,安忒斯四肢肩膀都插满了箭,真就像是故事中所说的,被射成了刺猬一般。
“姐姐疼吗,疼就喊出来啊。”
“……疯子。”见丰绒花像是心疼自己一样的模样,安忒斯怒目圆睁骂道。“快杀了我”安族人最痛恨的不是输,而是输了后被拿来取乐。
不巧,这就是丰绒花最爱做的。
“姐姐你跪着的模样,比你站着好看。”丰绒花漫步走到安忒斯面前,半蹲着说道。
她恨不得起身将这个疯子撕成粉碎,却怎么都使不上力。丰绒花的弓箭实在是精湛,每一箭都伤到了韧肌,几乎是废掉了安忒斯的功夫。
“你这么做….为了什么?我们才几百人,安慕那边才有几千精兵,她根本不会为了我们而来,你这是……无用功。”安忒斯至少是接受了自己败掉的事实,于是问道。
“安慕?哪位?”丰绒花像是在听笑话,“我才不在乎什么安慕和那几千人,我为的就是你。”她说着,拿起了落在地上的草原式的餐刀,在手里把玩起来。
“你知道吗,我从小听安族人的故事,实际上没啥感想。我更讨厌你们,因为你们总是妨碍我的卓娜提亚姐姐。”她的表情终于没了笑容,却变得阴森可怖。“而且你救卓娜提亚姐姐,居然还下令把她赤条条地扔到野林里——这就是原因,没别的。”
“你开玩笑吗?把她从温良玉那里救出来的是我,她也没有因为被仍在林子里而死去,我反而有罪?”
“所以你不用死”绒花军的士兵来到大帐要报告,似乎是外面的战事已经平定了。丰绒花本来要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转身。
“啊,对了,差点忘了,你知道我们怎么对你们这种安贼俘虏吗?”丰绒花笑道。安忒斯意识到了她说的是什么,却也没办法了。
丰绒花将餐刀一挥,几点鲜血从安忒斯双目飞出。没有多少,甚至染不红那短刀。但安忒斯能看到的却只有鲜血,淹没人间的血,无尽头的,只有赤红的血。血,血。
“说道温良玉,你可以去陪陪那位温良玉。”丰绒花见安忒斯只是低声呼了一下痛,觉得无聊就要走。
“将军,安贼都已经杀了,伤亡千余人。”
“好。”丰绒花答道,将餐刀扔到了一边。
“杉樱长公主已经跑了。”
“没伤到她?”
“没有。”
“那就好,命亲信跟着暗中帮助,别让她见不到安慕饿死渴死在路上。”
“遵命。”
“还不走?还有什么?”丰绒花见士兵没有退去,就问道。
“还有,将军……”士兵似乎是不太敢说,“辽西……辽西来信,贵吉尔氏族叛军劫营,温良玉和李凝笙被带走了。”
“你说什么?”丰绒花睁大了眼睛,“贵吉尔氏族?他们真想入猪肚了啊。”丰绒花面露怒色,“李凝笙也跑了,这可给会给我惹大祸,辽西老营那些人,都炖菜吃的太多了,弓都拿不稳了吗?”
士兵没敢说话,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接茬,否则会殃及生命。
丰绒花想接着说些什么,但随后又转过身来,捧起了流着血泪,已经目不能视的安忒斯的脸庞。
“至少我还有个新的猪婆婆了。”她又笑了。“抓贵吉尔氏族的舌头,把我的书信送过去的事缓一缓。”她说道:“先把阴山那里的贵吉尔营地办了,得确认一些事,再重新起草书信,否则就诈不到人了”。
士兵便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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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接近了一处深山,那是几乎封闭的一处山谷,到了热季时林木草丛中奇怪的五颜六色的虫子比灰尘还要多。那里就是贵吉尔氏族的另一处主营,芙蔻所在的部落。也是以前杉樱带着逃跑后一直带领的那支部落。
“绒花军!”
老兵说道,我们纷纷躲到了密林中,下马趴在地上观察着远处下坡那些士兵。他们都带着弓箭,以长羽饰头盔,带着紫色火焰一般的大旗,确实就是绒花军。
绒花军出现在这里,难道芙蔻所在的部落已经被布谷德发现了?我一时间也说不准到底是丰绒花派人来的还是卓娜提亚,因为两者都会杀贵吉尔氏族的人。但这两年来的地牢生活也让我确认了一件事,那即是丰绒花对卓娜提亚实际上藏着二心,有着自己的动向和目的。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我能够确定。
“好多人啊,幸亏发现得早。”近千多个绒花军骑兵从山谷撤出,他们抓了很多俘虏,也抬着类似棺材的东西。我仔细看着,也没从俘虏里看到什么熟人。我们几个就这样等到绒花军走掉后,赶紧出林进山确认了一下芙蔻的部落的情况。
却也果不其然,那里只有一片狼藉,满地的尸体和被洗劫一空的营地。
“芙蔻!”
我奔下马,开始一个一个翻看那些尸体的面貌,那些看似女子的尸体。虽然是寻找芙蔻,但我也在心里期待芙蔻不要出现在这些尸体里面。
“没有。”
老兵和那几个吕兵也都认识芙蔻,我们寻找了良久,没有找到芙蔻的尸体。
她难道是被那些绒花军抓走了?但我们没看到俘虏中有她。事情是变得越发蹊跷起来。
“我们现在回辽西吗?”那兵娃子问道。
“姑娘你怎么看,这一趟任务是不会成了。”老兵道。
“我得跟着那些绒花军。”我说道,那老兵就瞪大了眼。
“姑娘你疯了吗?”
“如果芙蔻在那些人里,我和二哥、贵吉尔氏族的事儿都被知道了,怎么说,会被丰绒花下绊子的。”
我是认真地说。而且,我必须确认芙蔻是否活着。
“这种事不该你做,我们来,姑娘你必须远离绒花军。”老兵道,“这开元贼的道道这两年我也算知道了不少了,既然芙蔻姑娘没法送你去见卓娜提亚,你就得自己去单宁府见卓娜提亚了。”
“你们原来是想让芙蔻送我去见卓娜提亚,好让贵吉尔氏族脱罪?”我恍然大悟,难怪要送我去见芙蔻。
“是啊,现在打水漂了。”
“那我去单宁府,你们去通知我二哥。”
“你一个人太危险,我和你去,你们几个娃子去通知李将军。”那老兵说道,“你可是唯一的希望了,你死了我们也活不长了。”他说道。
我也只能点点头。对他们而言生死存亡的大事,我也不想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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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在辽西,送走李凝笙去芙蔻的部落已经将近五个月,李卫驿带着贵吉尔氏族辗转辽西躲避绒花军的追杀,不是在山谷里就是在密林里。原本卓娜提亚引兵西征让贵吉尔氏族这里布谷德势力空虚,日子好过了许多,结果救回小妹的事情让贵吉尔氏族成了留守辽西的绒花军老营的眼中钉,遭到了疯狂的追杀与围剿,令他们疲于应对,死伤惨重。
一日李卫驿难得允许众人生活做炊事,部众们为终于吃到一顿热饭而感到高兴。结果一个伤兵骑马而来,令众人惊觉是不是绒花军又追来了。
“首领,绒花军抓了我们一十户的人,只有他被放了回来。”那士兵扶着伤兵说道。
“我们得准备动身了。”李卫驿说道。
“不不不,首领,别着急,绒花军撤退了。”
“撤退了?”
“都撤了,这人被活着放回来是因为被塞了将军的书信。”
“将军……我的天啊,丰绒花本人的书信?”李卫驿站起身来,接过了士兵递过来的信纸。他因为没有右手,所以用单手很费劲的才打开了折叠的书信。上面写着的是布谷德的语言,李卫驿在贵吉尔氏族呆了两年,也差不多认识了这些勾勾圈圈的字儿。
信上面如此写到:
大吕的败将,抱头鼠窜的铁钩领主,李卫驿。我要我的猪婆婆。你抢走了我的所有,你会付出代价。我现在抓到了李凝笙,我们来做个交易。你来白山,所有的事一笔勾销,我把李凝笙给你,你还我的猪婆婆。你不来,新账老账一起算,我把李凝笙分成一百块儿还给你,我自己再取回我的猪婆婆。好自为之。带着头领们和我的猪婆婆找绒花军投降,他们必不伤你们,你就来白山。——女直万户领主、绒花将军、丰绒花
李卫驿心中懊恼,最不想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丰绒花最近一年在塞北动作频繁,自己难道还是低估了她的行动力和眼线?
“那是什么?”
一女子身穿甲胄,带着铁面遮住口鼻,上前来问道。
“丰绒花的书信。”李卫驿说道,把它递给了那女子。她戴着手套,结果书信打开,却读不懂那些字。
“说的什么?”她问道。
“他们抓了小妹,让我带着你的头领们投降,拿你换小妹。”
那女子不是别人,就是温良玉。在别了李凝笙后,经过三个月痛苦的挣扎,她不光没死,身体还康复并强壮了起来。但还是一身伤痛疤痕只能全部遮挡起来,看起来比以前更是煞人。
“不用说,肯定是圈套。”她说道,“至少你们应该会被直接喂猪。”
“但我真的担心小妹,没了她,不说丰绒花,卓娜提亚完了手头的事也会来继续杀我们,那我们活不长。再说,那是我的小妹,我不能见死不救。”
“总之是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温良玉道,“但是可以见到丰绒花不是吗,我去。”
“你没事吗?”李卫驿有些担心,他至少知道,从丰绒花那里逃出来后温良玉的惨状。三四个月的恢复虽然快,但他还是心有余悸。
“有事?有什么事?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她?”温良玉的语气似乎是认真地,令李卫驿觉得有点奇怪。她真的很想丰绒花?什么情况?
“而且李凝笙对我而言也是亲故般了,我也不能坐视不理。”温良玉说道,“这一趟你去不去不重要,反正我是一定要去。”
“你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去就做不成人了不是。”李卫驿有些无奈地笑了,但也难得地,他的双眸似乎活过来了一样,恢复了不少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