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见对方在自己面前坐下,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偷听被发现了?
“不知公子自何处而来?”蓝衣人脸上挂着笑意道。
“自何而来并不重要,贵地人杰地灵,不知您可有何好去处推荐一二?”陆鸣将手藏于袖中,微微出汗的掌心攥紧成拳。
“我再此地已定居多年了,说这里是个宝地的你还是第一个,什么好去处我就不推荐了,相信公子自有决断。今日还有事,在下便不做陪了,告辞。”说完,蓝衣人起身便走。陆鸣几欲想叫住他,但是碍于不熟,又将话咽了下去。
蓝衣人结束对话后松了口气,看来只是个来此游玩,没吃过苦的富家贵公子。
一出门,客栈对面酒摊上的兄弟二人便开口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咱走吧。”
见人走远,陆鸣收了收思绪。回想起刚刚兄弟三人的对话,“陈家先前惨死的媳妇”、“新过门平安的新妇”,以及、以及,那、那什么“有了”……
“嘿,这位俊公子在想什么呢?为何愁眉不展,不懂我可否能有幸得知能?”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陆鸣的深入思考,陆鸣马上抬头看向来人,脸颊则迅速染上红霞,就好似在做什么不好意思的事被人当场抓包了。
“你……是你……”陆鸣略微有些惊讶地看着来人。来人也不避讳,直接坐到了陆鸣的右手边。
“对啊,怎么不能是我?正所谓‘小别胜新婚’,这段时间鹿鹿可有想我?”刚刚在房间对自己情感的怀疑有一次涌上心头,不同的是这回是在正主面前。陆鸣尴尬得脸色更红了。
“啊,这样我就懂了,你是不是想了?”司徒衍贱兮兮笑道。
“没……没有。”陆鸣极力掩饰道。
“可你脸色……”司徒衍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话题,追问道。
“哦……很……很正常啊。”语闭陆鸣将头埋在臂弯里,向桌子趴去。可他太过慌张,居然忘记了先前倒过一杯水,随手放在右手边。现在一趴直接将杯盏打翻,染湿了司徒衍的衣服。
陆鸣自怀中掏出手帕就要去帮他擦身上的茶水,但只见司徒衍的身体就如破了洞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额,翻车了,这……啊不,我其实是司徒衍的分身,他……用纸……糊的……”说完这句话,“司徒衍”就在陆鸣面前变成了一个糊掉的小纸人。
“啊?”陆鸣被震惊到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那……我们之间的对话……司徒衍能知道吗?”陆鸣犹豫着问了出口。
只见地上那团纸糊微微抖了抖,然后偃旗息鼓,一动不动了。
陆鸣愣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做。反正现在是心里乱,脑子里也乱。索性走出客栈,来到客栈边一棵巨大桃花树下的石桌边坐下,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孙大娘,你这米线今天汤不错啊!”
“那可不,我今天特地早起一个时辰嘞!”
“小二,小二。我这才几天没来,你这酒就水成这样了?”
“唉,客官,这话咋可不兴说。可能今早起来看酒的时候忘记关缸盖了。您是老顾客,等着,马上给您换一碗!”
“夫君,你看这钗,我戴着如何?”
“好看!好看!娘子最美了。”
“奶奶,我想吃糖葫芦。这糖葫芦又大又红,好好看啊!”
“没办法啊,奶奶要攒钱给你上私塾,买了糖葫芦,你就上不了私塾了……”
“好吧。”
“唉,等等,小孩。我送你一个。”
……
陆鸣也不知道这些普通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但是这是他原来在陆府没有见过的景色。
不知是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陆鸣忽然就笑了:“人生匆匆数十载,忙忙碌碌、不知不觉就过了一生,终将回归尘土。”
“是啊。明明人生这么有限、这么珍贵,为什么不肆意一下呢?趁年少轻狂一把,不留遗憾。”司徒衍叹了口气道。
看清来人,陆鸣微微笑了笑:“所以你年少放肆过了吗?”陆鸣可以想象到,像司徒衍这样年少成名、心高气傲的人。多半是个年少轻狂,散发着炽热光芒的太阳。
司徒衍不知被戳了哪一点痛处,眼神中是一汪平静的深黑色湖水,极致忧郁:“我和你不一样,我宁愿我没有济世之能,这样我是不是就不会年少轻狂了。”
“额……我对此却有不同看法。”陆鸣看着眼前伤心的司徒衍道。
司徒衍收了收情绪,强装镇定道:“你说。”声音却是艰涩无比。
“坏的事以我们为镜子,折射到世间。事情结束之后,记忆又会如镜子将这些坏事封印。时时折磨着我们。但是,事件的起因并不在我们,遇事我们只能尽力补救,超出我们能力之外的事,那我们只能袖手旁观。我们可以责怪我们的弱小,但是我们不能将错误全归结在自己身上。”陆鸣嗓音柔和道。
“嗯,你说的对。”司徒衍恹恹地附和道。
陆鸣知道,司徒衍这是有心结堵在胸口。不是他或者其他任何人一句话就能讲通的。于是,他将司徒衍拉至桌边:“司徒兄和我一起共赏这人间可好?”
司徒衍愣了一下,随及笑了笑:“既然你盛情邀请,那就好吧。”陆鸣觉得就在这一瞬间,司徒衍好似一尊长年累月待在冰山顶的雕像,突然跌落凡间,沾染上了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