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节的早晨,山里湿气略重,层峦山海间升起不少浓雾,在浓浓的雾气中,看着不甚明晰的山峰隐藏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翟奕出门来一路走着已经快半个时辰,衣袍和鞋袜在早晨的露水沾染下早已染湿,她抬手擦去自己面颊额头的热汗,深吸一口气又踩上青石台阶继续往山顶走去。
当初师傅去世时,村里的人感念他的恩情,便将他葬在这云山的顶峰上,每年清明和秋祭的时候,翟奕都会在山里待上许久,从阳光初升到晚间夕阳西下,她才会踩着斜阳的光影慢腾腾的归去。
顺着山间小路又往山上走了几刻钟,翟奕这才从山腰上到山顶,自己略微喘着粗气扛着锄头循着半年前走的路径,入眼看去,在这片东南角的地方有个堆起来的坟包,此处的杂草对阳已经都长得半人高,将坟包逐渐掩在草色之下。
翟奕用锄头用力掸开周遭的杂草,左手提着篮子沿着小路走过来,将篮子放置在坟前,恭身站立在坟前,凝声喊道:“师傅,徒儿来看你了。”
黄土之下,无人应答,神魂不晓,四周寂寂。
翟奕挥动着手里的锄头仔细剪除长在坟边周围的蚤草,一个人慢慢收拾直到将四周的草都清理大片,太阳已经升上山头来。
阳光照耀于云山将清晨湿润的露水一扫而尽。
她从带来的竹篮里拿出清酒倒放在杯中,然后点燃香烛清香,手持三柱清香插入坟前黄土,翟奕朝着坟头喊道:“师傅,你尝尝这是你最喜欢的桂花酒。”
燃一卷黄纸,呼来神魂魄,尝一杯人间,取一世银钱。
翟奕立身恭恭敬敬朝坟头三拜,一拜谢寒日怜悯,二拜谢幼时恩养,三拜谢授聪明理,幼时师傅待自己的恩情如山,翟奕还未长大,师傅便已经驾鹤而去。
她唯有将这份恩情铭记心中。
祭拜过后,翟奕盘腿坐在坟前和师傅说着一年来的琐事,在师傅这里,她不必有任何隐瞒,心里想到什么便可以说什么,可说着说着翟奕竟然毫不知觉就讲到季府,讲到季棠去。
等自己回神一愣想起她已经离开季府,便无理由再谈论季府是非,且她和季府的关系也就那样,自己也并不觉得亏欠季府,何况本就是季棠无理在先。
她在坟前陪着师傅说了许久,又说到家中的寒霜草,师傅早些年的时候到处寻觅这草,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闲来时候总是带着翟奕往山里各处跑,每每都是为找寻这草,周遭山的角角落落,翟奕小时候跟着师傅都快踏寻找遍。
她曾追问师傅为什么要这般执迷于此,师傅每每都是抚着自己的头顶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小时候翟奕总觉得师傅有时候的行径根本不像木匠,倒像是曾经做过官的人。
师傅他会很多东西都会悄悄教给自己,告诫翟奕这些不可露于人前。
翟奕小时候学东西也很快,大部分的东西只需师傅只说上一遍她便能记住,只是对于四书五经这些翟奕是真的无能为力,书是越读越薄,读得愈发像书院里书生满嘴的之乎者也,翟奕学完道藏后便不肯再细读什么四书五经,只觉得那些东西用处不大,她也不想满脑子思考那些万圣先师书里讲述的大道理。
读书经世致用才是为学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