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柏满腹焦灼苦愤指着地上跪着的季棠,恨铁不成钢地大声骂道:“终生大事,你怎就不听劝,你不要被他所蒙蔽啊!”
季棠心中十分清楚,若是爹不认这门婚事,那她便只能另作打算,但要她放翟奕远走,此事断无可能,如今唯有自己再三恳求阿爹,苦苦求道:“爹,我信她,若是阿娘泉下有知,自然也会赞同女儿的想法,还请爹成全我二人。”
季柏十分失望看着女儿,满腹怅然跌坐在黄木椅中,何其糊涂啊,婚姻大事,可是一辈子的选择,他从翟奕的眼光里看出这人极会藏匿,将来祸事说不定就是因此而来,他根本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季柏满腹心酸,想我季府将来难知,今后无人相护,不知何时就会衰败,其中道理他明白,奈何女儿执迷,心中郁愤不由苦苦叹着:“唉-------”
窗外午间的温阳透过窗厩,懒懒的斜入室内,沉睡容颜之上,有着这屡阳光才显得充满生气,睡着的人却丝毫没有感知到这悄无声息的变化。
“你何时才肯醒来啊!”季棠细腻的轻唤声在翟奕耳畔响起。
翟奕虽是昏睡,但总有朦胧感觉触在眼前,飘忽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是谁在叫自己?
季棠握着手帕仔细地擦拭翟奕的面庞,眼神所到之处,不肯放过丝毫细微,凝神望着翟奕安静的睡颜,满眸忧心忡忡,翟奕已经昏睡许久了。
门外,玉汝端着刚从灶上取来的药,她推门而入轻声走进内室里,端着药走到榻前悄声道:“小姐,药来了,你都守着他一天了,他这怎么还不醒啊。”
玉汝站在床榻前打量床上躺着的翟奕,这都过去一晚上了,他这人怎么还睡着,昨晚上多少人为此整宿难眠,她稍稍弯腰将药端着递给季棠。
玉汝的这一声轻喊,这才打破季棠思绪让她回过神来,季棠将手里的布帕搁置在一侧的铜盆里,伸手端过釉色青瓷盏。
季棠指尖碰触到碗壁的温度,青瓷盏里黑幽药色愈发将青瓷衬得沁青,熟悉药理的人自然早在空气中闻到一种特殊的味道,不知道是夹杂宁神香的久绕,还是药物的苦浊,转瞬之间的气息让人难以琢磨。
季棠伸手将睡着的翟奕从榻上稍稍扶起,玉汝连忙上前将小枕垫在翟奕身后,季棠扶着翟奕身体慢慢靠着枕垫。
玉汝见自家小姐眼神目光都聚集在这人身上,可眼下翟奕还半死不活的躺着,怎地还不赶紧醒过来,她见小姐面露愁容,连把往日的快嘴收敛起来,免得给小姐增添烦恼,自己退到一旁悄声走出房中。
季棠端着药盏慢慢用瓷勺散去药汁的烫度,直到指尖感觉到青瓷盏的外壁逐渐转温,这才慢慢一勺一勺给翟奕喂下。
其实走到如今,季棠也不知道她的选择是对,亦或是错,就这样趁着翟奕昏迷,她便私自替翟奕做下决定。
婚书的事情,可见翟奕是十分的抗拒,这其中原因季棠心中自明,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此前当爹催促她成婚的时候,她怎么会无由想到翟奕身上去。
季棠她选择翟奕,不是真因为那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其实她对翟奕总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到底是恩情的感谢,还是她真的另有所图,季棠自己也理不清楚,但总觉得若是翟奕在她身边,她会有种莫名的安心和信任感。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是话本里最常见的桥段,彼时她居然有一点点的羡慕,她羡慕主角们一颗真心许一世姻缘,蓦然回首的邂逅,便羁绊彼此心间。
可于她呢,翟奕会怎么想,她是个一心只知读圣贤书的傻瓜,从初见到如今,她好似从未察觉到自己的意思,不管是戏弄她,还是吓唬她,实在逼急了,她都只会结结巴巴地说出一句:“季棠,你这是蛮不讲理。”
蛮不讲理,这理怎么讲。
季棠有时真怀疑翟奕她是真傻还是假傻,如今趁着她昏睡,自己就此决定她的终生大事,等她醒过来,到时肯定会厉声问责自己,那自己又该如何解释?
还是说翟奕会接受这样的安排,或是一刀两断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