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宋亰随之而来的一句话,却直接将翟奕的虚幻无情打破。
让她无所适从,无从遁形,甚至直接抽去翟奕最后一点点生机。
“死胎。”
翟奕原本一腔满心的欢喜,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嘴唇嗫嚅抖动不止,错愕,惊诧,后悔----
明明,她刚才明明听到孩子响亮的啼哭声,怎么会这样。
翟奕奔波数日满是赤色血瞳的眼眸里透露出否决的迟疑,满眸地不可置信,正在缓缓抬起的双臂,顷刻间像是卸去所有的力气,面前襁褓中的孩子没有发出一点啼哭,静音无声,似乎是一遍又一遍地在提醒翟奕。
她害死了季棠的孩子!
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自己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所有的罪孽都该她翟奕来承受啊。
可上天你为何要如此惩罚这个孩子,她才刚刚降临在这世间,她的阿爹甚至都还没有抱过她一下,还没有好好看上一眼,还没有听过她的声音。
上天啊!你为何如此要如此对她。
她还只是一个刚出生的稚子。
翟奕黯然地垂眸怔怔呆立,脖颈无形中像是被绳索死死扼住难以喘息,一颗心如同被人活生生地剜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生怕下一刻自己会发疯起来。
可最终。
她最终只是无能地屏住呼吸,竭力逼迫自己颤颤巍巍转过身去,丝毫不敢再多看孩子一眼,竭力控制着一点点佝偻前倾的身体,机械挪动万钧沉重的双腿想要离去,肺部生痛的沉闷,口喉间血腥汹涌而来。
圣旨已下,北境战事未停,她要回去遵守拼命求来的承诺,她是北境军前帅,她还不能倒下。
可,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啊。
这是她和季棠的孩子啊。
原来一个罪大恶极的人,竟连上天都会厌弃她么。
翟奕麻木地挪动脚步,下一刻身体踉跄失控,左膝直接狠狠地砸在地砖上,血水毫不可控自她喉咙涌出,呛落在刚刚停却的雪地之上。
宋亰小心翼翼地环抱着怀里的孩子,望向佝偻着身躯的翟奕,她的身体貌似不是很好,本想张口询问,可襁褓中的孩子似乎是要醒来,只能连忙转身抱着孩子走进房中去。
没错,就在孩子生产下来的时候,季棠紧紧拉扯着自己的手说下“死胎”二字,宋亰当即便明白季棠的心思,这个孩子说到底还是和门外的人血脉相关。
季棠怕是再也不想重蹈覆辙。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次打击让翟奕原本不堪重负的身体全线崩溃,更直接导致如今她尚未而立之年,身体却已早已垂暮老矣,命数只在而立之间。
承庆二十五年,翟奕尚未满二十五岁,同年九月初遇季棠,十月翟奕与季棠成婚,缘结此生,上禀九霄,下告阴司,天地为证,她这一辈子都在追逐着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可她实在太贪恋了。
仅仅四年后的今天,承庆二十九年冬至雪夜,再过一刻钟,便是而立之年。
翟奕病危。
隔墙之人,或许此生她终归是要放手了。
人啊!
这一生太短,也真太长了些。
黄泉之下,自己下辈子再向季棠赎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