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鹊。”不知徐紧跟着前话唤道,可算将视线分出一些,“我不想你在这,我想要一个人待着。”
一个人......
林观鹊本欲问一问缘由,可斟酌之下,依旧未开口,她不做更多回复,站起身径直走出大门,又闭合房屋。
她在院外未走,飞身躺在侧屋顶处。
烟火缤纷,各色入眼,似没有停下的意思,仙山每年都等着山脚下这一场烟火盛世,所以会出手阔绰,让这场喜庆的响动持续得更久一些。
她头顶炸响过一轮又一轮,妄图盖住那间房屋内的嚎哭。
林观鹊仿若两耳失聪,在好景之下目光溃散。
与极穆几番缠斗,织梦,耗费她大半的气力,身心疲乏,偏生心脉绞痛,不让她安歇半分。
直到天色将明,烟火才算燃尽,雪云又至,村民各自归家,散去鼎沸之音。
她寻不出能安慰的话,却不敢离开半步,她怕不知徐会需要她。
刚刚在天色下合眼,面上忽至飘雪,她未移身,在外听着屋内的动静。
寒雪覆盖她散在屋檐上的发丝,将她与新年的第一抹白色相融。
去年尚觉此景旖旎,而今却似天道送行。
吱吖一声,有人推门而出,使得院中又多一道身影。
“你怎么还没走。”有道哑声从下方传来。
林观鹊这才睁眼,抖落卡在睫上的雪花,缓缓坐起身。
她此刻有些厌烦自身的自愈之能,本想借大雪静上一静,将繁杂之叙冻住,可等了许久,直到身上覆盖厚雪也未觉寒冷。
直到不知徐再出现,她还是思绪杂糅,不知从何处着手宽慰。
她挥手间扫去身上的浮雪,与它们一同在不知徐身前落地,开口时声音很轻:“我想,阿婆不会希望你一个人待在这太久的。”
不知徐扫过屋外,对她低声道:“进屋吧。”
林观鹊跟在不知徐身后,再次迈入小屋。
屋内未生火,上梁漏风,并不比外面热乎多少。
不知徐忽而在近床榻一步时停下,似做了一出决定,转过身来,恳求道:
“神火焚身比较快,能叫阿婆少受些罪,帮我再送阿婆一程吧......天一亮,我带阿婆和安铃一起回妖族,往后千万年,由我来祭拜,保佑她们每一世平平安安。”
人间有风俗,去而成灰,埋入土地或搁置家中,受供后代香火。
“好。”林观鹊应下,她倒知不知徐所言为何,焚烧之事不知徐定然下不去手。
瞧见桌上精致的琉璃罐,林观鹊将神力加温,在掌中点燃。
不过瞬间,狭小的屋内升温,她目含敬意将火光送去。
不知徐不敢回头,也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林观鹊...”不知徐垂着脑袋,想被大雪压弯了枝,“我不喜欢今天。”
林观鹊的眼里火光弥漫,一样带不出丝毫欢愉,“我也不喜欢今天。”
“大长老同我说......”不知徐哽着声,话来得很慢:“同我说人间很复杂,我不知复杂是什么,刚来人间时,被坏人诓骗去做坏事,意识到不对想脱身时却进退两难。
他们把脏水都泼到我身上推出去,受那一方人唾骂厌弃,有些所谓的江湖义士追着我讨伐,我为自保伤了他们,又落实了匪徒之名。”
“我不知怎么解决这些麻烦,不想杀人,却总有人求追不舍。后来我偷偷跑回妖族,在瀑布后的山洞里躲了五十年,躲到人间忘记了一切,我才敢以新得身份面世。
在山洞的每一日,我都向今日这样缩在角落里,我怕人发现我,怕人告诉我离开妖族是错误的选择。”
她带丛鹿藏身的那一处,就是她那时收拾出来的故居...
林观鹊的眼里似有水渍,她看向仿若被抽取精//魄气力的人,去听一个钢瓶之下的裂纹。
不知徐的话再也没有情绪,讲述时很慢,很慢,偶会停顿下,滚清嗓子,再开口时显得平稳:
“再至人间,倒是结实几个友人,但人间突发内斗,他们拖着年迈的身子在旋涡里前后过世了。”
“后来异族联合巫蛊之人在下界横行霸道,我在山洞中几十年的灵修倒派上用场,正巧你们神殿开始放神使下界各守一方。
我遇见了你,你没有下过凡间,却要装作很懂的模样来带我游玩,是我起初最大的乐趣。”
“你走之后,后面的日子就只有安铃和阿婆值得我放在心上了。”不知徐的语气重了些,似不满结果,却不得不认。
一口气忽上忽下,不知徐快要失去支撑的力量,身形打晃,“她们对我而言,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林观鹊上前扶住,绕臂到不知徐身后,轻轻拍打,“我知道。”
肩上总算落了重量,林观鹊身后攀上手臂,在她忧心之间,听得一声呜咽:
“明明你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怪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