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行月晕,有风拂衣。
话中的尾声在火苗里消逝,林观鹊目光逼近,使得不知徐的双目比烛火还要扑闪些。
“若是想说道谢的话,我已知道了。”林观鹊从方才的气势里抽身而出,舒开眉色。
纵观前后,她是最合适为不知徐做这些的人,她有此心,可为此行。
说来无奈,她一向不爱这个身份,故而没有任何一日同如今日这般,为作神司而欢愉。
若她低了位置,降了身姿,今日成效会大大相折,不知徐要走得路会麻烦不少。
向上的山路最是崎岖蜿蜒,费时耗力,早就受过磋磨的人何需再折腾自己,她舍不得。
倒是眼下的情境叫她不敢冒进,不知徐头一次盯着她这般久,视线不偏不倚,不似从前会逃。
浮动的眼波像有后浪推来,在眼底翻滚,瞧起来晃得厉害。
林观鹊去试图解读这一段难以刨析的情绪,可她越想为之释义,便越心慌。
“阿徐...”她试探唤道,虽觉自身所做没有错处,但也怕不知徐这玲珑心思会生有别样想法。
须臾之间,猫儿灯被掌风扇灭,深巷如往昔幽暗。
林观鹊提灯的手臂被推开,身前没了阻拦,不易捕捉的纷香钻入她鼻息之间,连同让她怀揣日夜的人,一道迎面奔来。
拥抱虽生涩,却在靠近靠紧,交在她身后的双手,由捏紧的拳缓缓铺平。
“林观鹊,你是真的...”
“嗯,我是真的。”
掌温透过衣衫灼入肌理,滚烫体温,林观鹊周身烧得厉害,可四下无燃烛,是心火沸腾。
“你鲜少这样主动抱我。”林观鹊好一会才稳住嗓音,收好提灯,将不知徐抱紧。
处于昏暗之所,林观鹊侧首在不知徐脸边偷落了唇,唇峰意外接住正在滑落的湿润。
不知徐压下脑袋,转向没有林观鹊的一边,偏不叫人看她动容的模样,语态间倒听不出端倪来:
“不是有事回神殿了吗...”
“走了一会便想你了,就来寻你。”林观鹊将唇上的水珠抿入口舌,五指深入不知徐细软的发丝,揉捏还未拆完的辫子。
这泪不知为何有些发苦,难怪打灭了灯,原来是不给她瞧见这副模样。
“你又骗我。”不知徐说,“我现在可没那么好骗了。”
林观鹊扫视四处,这里虽僻静,却并非无人居住,可不是叙话的好地方。
眼瞅没那么容易搪塞,她将人抱得更紧一些,施术隐匿两人的身形,飞至半空。
穿过恢复繁闹的灯市向更东边去,耳边又由喧嚣恢复太平。
她停在一处四方院落最中心的高楼,拉不知徐坐在无雪水覆盖的瓦片上。
宅院幽静,竹林环抱,身处高地时,还能瞧见远处数个交错街市或强或弱的光。
帝城的繁盛,何止在几条街市,身置越高处,所见越辉煌。
还不待人问,林观鹊先告知这里的由来:“这是长缺叶在帝城边置办的院落,她爱到处走动,恰好这个地段不错,就买下来供神使们远行办事时歇脚。”
人间板块连接各族,从何处到人间都不算远,留一处风水绝佳的宅院在此,神殿在下界时也有固定落足的地方。
“这么大的宅子,一定不便宜吧...”不知徐四处张望,满眼羡慕,都忘了脸上没被擦去的泪渍。
还是林观鹊揽人靠在肩上,拿指背擦抹去痕迹,瞧那冒金子的眼睛,不免心觉好笑:“你堂堂妖王,还会缺钱花?”
这妖族也算富饶,加上不知徐这么个守财的性子,应当不至于家徒四壁。
“家底是还有,但我总感觉用一点就会没了......”不知徐自然牵住从她脸颊落下的手,握着放在她蜷起的膝上。
也说不清是从何时起,她开始不抗拒与林观鹊亲近,也可能她从未抗拒过林观鹊,是在抗拒心里做争斗的声音。
她总觉得不能轻易原谅林观鹊...但如今越这么想,却凑得越近些。
“你最初见我时,可是很舍得的。”林观鹊笑弯眉,抬手比划数目:“那会你出手就是三十片金叶子,只叫我带你游玩一日。”
不过,昔日她林观鹊能答应,可不是看中钱财,而是确实做了愧对人家的事情。
倒是一来二去相处多了,两人先后动了心。
“那时候...”不知徐可觉心虚,找不出恰当理由:“我那是......”
刚做停顿,林观鹊便替人说了后话:“那是装傻想结交我,为了探知一些毫无头绪的事。只不过,没想到一无所获不说,最后失财丢心了。”
林观鹊声道轻柔,定是要贴在不知徐的耳后说,就怕人听不清楚。
这样想来,不知徐可怜的紧,像是日日深受她迫害,她当真是不知徐口中的恶人。
星光破云而出,使得她心情甚好,她向不知徐发迹移去,似要落吻,又久久不至。
月光不显,恰能视物。
在那等待的姿态中,林观鹊仅是抽出被抓住的那只手,五指依次带过那在昏暗光线下还能瞧出的红润耳廓,等待埋在她颈窝处的女子鼻息明显,乱成煮沸的粥。
“那还不是怪你...”不知徐扬起脑袋要跑,脱口便是谴责。
她当然要怪,怪林观鹊很会在不经意里撩拨心弦...比她心眼多不说,还比她能骗能哄...
偏生还生了一副让她一眼就心动的模样,这张瞧着冷冰冰的脸蛋,她一点都不怕冻。
老底要被揭穿,再聊下去就要到她半推半就上神殿的事了,不知徐可不能任由发展供人取笑,硬生将话锋转回林观鹊身上,
“你怎么知道有人假扮你,还专程来控制局面?”
林观鹊当然不能说是叫人盯着不知徐的动向,换了个说法来告知:“是云都恰好瞧见了一张和我一样的脸出没,跟去看了看,没想目标是你,便来向我回报了。”
如此也不算胡诌,只不过转换了对象,实际是跟着不知徐发现了一张一样的面孔。
说完这个,林观鹊解释身旁为何换了人:“我相信你能分辨出那人不是我,但此事背后支撑之人定然心思不纯,我料定你这个性子是非要去火坑滚上一圈才会罢休,身边是个不知根的人我岂会放心?
我叫人将她带走,自己来陪你,与其是她,倒不如是个不会害你的,横竖扮的是我,我来岂不是更真一些。”
原来是误打误撞...不知徐听进去了原委,若是这样倒能解释通,她再行好好端详林观鹊精巧的五官,
“难怪越看越像你,连我都瞒着?”
四目相碰,林观鹊眼眸稍晃,生出些许波动。
今日再瞧不知徐的双眼,林观鹊才想清楚是哪里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