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九重天郁仪是不屑来的。
若非他那母亲一定要他来看看,他真的不会再踏足这肮脏之地。
他冷眼看着这繁华似锦的天街楼宇,心脏被阴冷的仇恨浸润着。
他看不上来位不正的帝殊,也瞧不上背信弃义的重音的子孙。
虽然严格意义来说,那两个年轻人并不是重音的子孙。
重音早已和宣衡同归于尽了,他们死的都太早,并没有留下任何血脉。如今的江寻不过是重音手足兄弟的后代。
说到江寻,郁仪眼中不由得带了一丝犹豫。他确实没想到青丘走丢的二殿下是镜水瑶宫耀极一时的英才。
想到镜水瑶宫,郁仪不由得有一丝担忧。
不过这一阵忧思并没有存活多久,因为长离来了。
“师尊!”
伴着一声带着雀跃的声音,长离晃着自己的小铃铛,蹦蹦跳跳地朝郁仪小跑而来。
郁仪目光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渐渐柔和下去,他抬手轻轻地摸了摸长离的头,指尖在他泛红的发尾划过,问:“何事如此高兴?”
“我知师尊来此不高兴,所以给师尊带了个故人来。”长离笑呵呵道,眉宇间带着一丝小骄傲。
郁仪不由得一笑:“什么故人让你如此开心?”
“喏。”长离嘴巴一挪,郁仪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外,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
江寻立在门外,身边还跟了一个面生的仙侍。
长离并不知殿内发生了什么,他自小出生便一直住在灵隐山,没有什么很知心的朋友,先前下凡,与江寻谈韶相识,他虽嘴上不说,郁仪也知道他心中是有他们二人的。
“师尊,江寻这次也来了,你们应该见过了吧,他是青丘那个新找回来的殿下,”长离言语间带着隐隐约约的勃勃兴致,他挠了挠头,小声了些,“我知道师尊和青丘也不对付,但刚刚江寻和我说了,那个重音不是他亲爷爷,他也不喜欢青丘那群老古董,你放心吧。”
郁仪安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完,长离很少会有这么高的兴致,再如何,也不能扫了他的兴。
“知道了,”郁仪无奈一笑,抬眼望向江寻,淡声道,“二殿下进来坐吧。”
江寻微微点头,抬脚进门。
“今日午后天帝要召开炼丹大会,二殿下此时来访,不怕天帝心生忌惮吗?”郁仪斟茶,抬手示意江寻。
江寻接过,清冷的瞳孔映射在茶水中,晃动一下便荡起波纹。
“不让他知道便是。”
郁仪闻言冷笑:“此处是九重天。”
江寻淡淡抬眼:“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今日晚辈到访,不过谈天尔尔。”
郁仪轻饮茶水,问:“二殿下来此,怕不是缺我这杯茶。”
“不错,”江寻道,“小辈今日前来,非是青丘殿下,而是镜水瑶宫弟子。”
郁仪手中动作一顿,不由自主看了看身边的长离,见长离一脸好奇的模样,他想,也该让长离接触这些事了。
“你想知道什么?”郁仪冷声问。
江寻答的直接:“天帝与镜水瑶宫可有恩怨?”
郁仪有些意外,不着痕迹地瞥了江寻身后的仙侍。
江寻也一瞬间捕捉到他的眼神,他微微侧眸,看向相貌平平的仙侍,定声道:“此人是我心腹,可以相信。”
郁仪无所谓地挑了挑眉,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想来神君也听说过沈洛桐长老之死,”江寻声音清冷,“晚辈想知道您对此怎么看。”
郁仪转动着手中茶具,问:“你怀疑是天帝?”
“不确定。”
郁仪冷笑,骤然抬眼:“疑心天帝,好大胆子。”
江寻望向郁仪的眼神戏谑,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神君在我面前维护天帝神威,说出来也不惹人笑。”
郁仪轻轻一挑眉,也没有因为江寻这不客气的一句话而动怒,顿了顿,旋即悠悠开口:“天帝与镜水瑶宫老宫主确有恩怨,此事若是纠结下来,与你们青丘倒是脱不了干系。”
“愿闻其详。”
“想来你们也听说过帝殊曾经有过一个心爱的女子,乃上神之女,重音之妹,青丘公主霜练,”郁仪微微眯了眯眼,思绪渐渐堕回回忆的深渊,“霜练容颜冠绝三界,为人更是温和有礼,从前与帝殊也算是郎才女貌,两情相悦。”
“若说余生无缘,皆是帝殊自作自受,”郁仪眼中杀意与鄙夷渐深,“他一朝称帝,便对昔日好友兄弟痛下杀手,那时灵凰族大公主宣女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不幸被擒,自刎于万军之前,霜练与宣女自幼一同成长,情同手足,因此与帝殊决裂。”
江寻微微蹙眉,注意力却始终放在问题的关键上:“那这与宫门有何关联。”
按理说,此等变故发生之时,宫门甚至还没成立。
“帝殊何等心狠,自然不会放霜练走,在围捕霜练之时,有人出手救了她。”郁仪不急不缓道,他抬眸望向江寻,“你猜猜这个人是谁?”
“沈千城。”江寻言语间透露着坚定。
“不错,沈千城当时只是一个无名散修,救下霜练之后便带着霜练遁地而逃,甚至帝殊都是过了很多年才查到当年的不速之客是沈千城,若是一开始便知道,那镜水瑶宫怕是也建不起来了。”
江寻抿了抿唇,他心中有个猜想呼之欲出,当然他的嘴也是这么说的:“霜练难道是秦霜?”
郁仪嘴角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脑子动的挺快。”
江寻此时也无心郁仪的夸赞,若是帝殊真想为当年之事向沈千城复仇,又怎么会只杀一个沈洛桐?
还有秦霜在沈洛桐身死之后离开宫门,难道是早已察觉此事与帝殊有关?
那她离开宫门又去做什么了呢?
秦霜并不像那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只有一种可能,她在想办法救宫门。
在短暂的思索之时,他突然想起玉山上来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