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轻的一声响。
沈微霜向旁移开一步,那张脸便随之倒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脸部朝下,扁平的后脑被盖在一头油亮的黑发下面,长而凌乱的发丝散了一地。
有几缕头发散在沈微霜的绣花布鞋上,她垂头看了一眼,轻轻将它们拨到一旁。
窗棱外月光纱幔一般洒进来,为倒在地上的怪物覆上一层柔软的微光,散了一地的发丝似一滩深不见底的黑水,沈微霜的身子一半沐浴在月光下,一半沉在月华无法触及的幽暗里。
不知为何,今日的夜来得格外早些,现在外头已然黑得深沉,翠绿的枝叶轻轻触碰窗棱,发出极细微的窸窣轻响。
木桌上的膳食仍冒着热气,小碗中的热汤微微荡漾着,映出灰白的天花板。
一切都很安静。知了在鸣叫,沈微霜听到花开的声音。
她低眸,看到地上那怪物的后脑上绽开了一朵纸花。
根茎同样是由极细滑的纸包裹而成,缓缓从后脑中心处升起,而后顶部的花苞颤了颤,从外围开始,一瓣一瓣绽放开来,花瓣上没有正常植株应当存在的纹理与经脉,透出一股沉沉死气,而其用尽全力舒展绽放的姿态却又好似活物,给人一种极为不适的矛盾感。
沈微霜盯着它,一只手伸到背后去够灶台上的剪子,她在冰冷湿滑的台面上摸索片刻,总算触到那把常用来处理食材的银剪子。
她指尖一勾,便将它握在手里,冰凉的触感刺激着掌心,觉出自己手心不知何时起已经一片滑腻,涔涔冷汗几乎将她的掌心濡湿。
她这时才觉得有些腿软。
方才发生的一幕与她拿来吓唬谢辞的那些恐怖民俗何其相似,这些东西哄哄小孩还可以,何必出现在现实中。沈微霜想叹气,又忍住。
不会她是以往讲得多了遭至的灾祸罢?
紧绷的大脑一旦松懈下来,思绪便有些乱飘,这个无由头的猜测毫无根据,沈微霜盯着那朵花蹲下身去,心里还在想着,往后还是不给谢辞讲恐怖故事了。
反正小孩长大了,吓也吓唬不到的。
腿还是有些绵软,沈微霜一手扶着旁边的灶台底部,一手拿着剪子,收回了涣散的思绪,凝神盯住眼前绽放的纸花。
随着花瓣一层层的伸展,被包裹严实的花蕊也渐渐露出了它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