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子的眼前是一片炫彩。
五光十色,像他妈用来放首饰的黑漆嵌螺钿描金盒,在阳光下会闪烁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彩光。
他忘记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只觉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没有一点真实感,又好像在腾云驾雾,他忍不住张开双臂,呵呵笑着呜呜呜飞行,嘴里嘟囔谁也听不懂的话。
太快乐了,对将要坐牢的恐惧怨恨通烟消云散,王中子觉得自己现在无所畏惧,充满力量,拥有鹰的视力豹的速度狼的耳朵,一拳能打爆地球。
在其他人眼中,则是一个看起来有智力障碍的残废,肢体不协调,跌跌撞撞,动作迟缓,呼扇着两只膀子,嘴里发出怪异的声音,满地转悠发疯。
忽然疯子左腿绊右腿,哐的一声摔倒,一头磕在地面,发出重重的闷响。
他像是没感觉,丧尸一样缓缓跪爬起来,抬起头,庭院灯柱的光照在脸上,露出血糊糊的一张脸,鼻梁断了,鼻血一股股涌出来,顺着人中往嘴里流,牙齿磕在嘴上,咬穿下唇,血肉模糊的一团。
王中子忽然呛喷出来,从口中吐出来几颗碎牙,还有一截被咬断的舌头。
即使是这样的剧痛,他仍旧毫无所觉,在药物作用下感觉不到一点痛楚,神经被完全麻痹,这点痛还比不上蚊子叮。
他只是觉得脸上黏糊糊的,随手抹一把脸,反而将血抹得满脸都是,搭配瞳孔散大的无神双眼,简直像哭悲的病毒感染者。
不远处的阳台上,楚岚感到有些反胃,移开视线,转头问杨京:“你对他做了什么?”
杨京饶有兴致地观看王中子像个丧尸一样满地晃悠,听到楚岚的问题,他垂眸看她,笑得很无辜:“我没有对他做任何事,只是提供了一点高浓度化学物,唔,或许浓度有些过高了。”
闻言,楚岚并不相信,他说得太轻描淡写,像冰山,海平面下有巨大阴影。
可她心里隐约雀跃,即使知道这其实并不能根本解决任何问题,只能带来短暂的报复快|感,随之即来的会是更深重的危机。
但她已经压抑太久。
每个人或多或少,在某个时候都有想要砸碎一切的疯狂想法,将人生之书付之一炬,毁灭的欲望深藏于心底,即使被套上名为道德法律责任感情的重重枷锁,也会时不时挣脱出来,逼人发出绝望的嘶吼。
毁了一切,结束这该死的毫无意义的人生,将一切都砸得粉碎,杀死世界也杀死自己,然后尘归尘土归土,下辈子不来了。
鬼使神差的,楚岚选择了沉默。
杨京像是看出了什么,用一种了然而欣喜的目光注视着楚岚,嘴角慢慢勾起笑容,露出一侧小虎牙。
楚岚不再看杨京,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别墅庭院。
王中子正趴在泳池旁,用手舀水往嘴里送,他探出大半个身子,焦渴而急切地要找水喝。
血液里药物浓度实在太高了,高到烧干体内所有水分,口渴得像是在撒哈拉沙漠徒步行走了五天五夜,再不喝水下一秒就要变木乃伊。
王中子已经渴到反复吞咽自己口腔伤口流出的血液了,甚至连鼻血都不放过,甚至因为嫌血少,用手将伤口撕得更大。
但胳膊不听他使唤,几次从水面上掠过,指尖摸到冰凉的水面,但却一滴水都没舀上来。
王中子越来越急,本就所剩无几的神志在干渴的灼烧下更是消耗殆尽,脑子里只剩下水。
于是,他朝前扑去,一头扎进了泳池。
扑通的落水声,在别墅吵闹的音乐声中,像颗小石子一样不起眼。
水,大量的水,四面八方铺天盖地朝王中子涌来。他狂喜极了,大口大口地吞咽,只觉口中干渴一扫而空,浑身上下充盈水分,像只水当当的果冻橙。
只几秒,他就感觉已经完全喝饱了。
但水实在太多了,不顾他的意愿,蛮狠地往他鼻腔喉咙里灌,逼着他继续喝下去,连一口空气都不肯留给他。
王中子挥舞着双手双脚,试图把这些讨厌的水都赶走。
他觉得这应该很轻松,他记得自己是很会游泳的,不管是冲浪还是潜水,他能带着射鱼枪去追赶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