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士忌中的冰块缓缓消融,像带走了房间内的热量,气氛压抑极了。
在晋云柏冷到极致的注视下,徐正的脑袋快缩到脖腔里,一只手藏在桌子下,胡乱去抓席克难的裤腿。
一时不察,席克难被他扯下来好几根腿毛,疼得面目扭曲,再装不下去透明人,拍蚊子似的拍开徐正还在扯他腿的手。
在晋云柏面无表情看过来时,席克难没办法,只好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放我这口气也咽不下去。徐子这事儿干的确实不地道,但你也不能真在船上收拾王中子,为个女人和一条鱼,说出去不好听。等下了船,你随便找个理由,想怎么收拾这小子我都帮你。”
闻言,晋云柏抿了一口威士忌,没说话。
见他无动于衷,席克难想了想,试探性地说:“这次的事本来想大家一起出海玩一圈,没想到混小子发疯,连累了你女朋友。她吓坏了吧,我让Cici过去陪陪她吧,我看她们之前聊得挺好,说不定心情能好点。”
晋云柏勉为其难地点了个头:“可以。”
徐正终于反应过来,立即上道地说:“得,也别让Cici过去了,是我对不住这位妹妹,我给她赔礼道歉去。她是喜欢宝格丽还是卡地亚?随便选,使劲扎,我就出这一回血给她解气。”
晋云柏看都不看他,起身就走,临出门前扔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
席克难看了看徐正,摇摇头:“你啊你。”跟在晋云柏身后也走了出去,
被独自扔下的徐正再次痛心疾首:我为什么想不开要带人来游艇玩啊?!
晋云柏回到楚岚的房间,她已经醒了,正不太舒服地扯下脸上的氧气面罩。
晋云柏坐到床边,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楚岚没力气,轻轻问他:“怎么了?”
晋云柏不说话,只是去亲吻她的手心,有怜爱有懊悔。
“我如果一直陪着你,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有点后悔被徐正他们叫去射鱼,再血腥刺激的狩猎游戏,也比不上陪在她身边、保证她的安全更重要。
楚岚是有点想生气,明明是他带自己来这里的,他怎么能把她扔到海里不管。
可看到他这一副颓丧懊恼的模样,她又气不起来,叹了口气,说:“算了,又不是连体婴,哪有成年人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再说这也不是晋云柏的错,他已经安排潜水教练陪着她了,谁能想到海下二十米处会刷新出神经病。
楚岚想起来罪魁祸首,问他:“那个疯子呢?”
晋云柏一顿,没说话,楚岚心里浮起不祥预感。
她又追问道:“那个要在海里淹死我的男人呢?”
晋云柏沉默了会儿,说:“这件事你不用管,我会处理他的。”
楚岚不明白什么叫不用她管?她一个差点被淹死的受害者怎么就不能知道杀人犯的现状?
楚岚就问:“你们没报警?至少也要把他先关起来,等上岸送到警察局啊。”
晋云柏不知道要怎么向她解释,只好说:“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楚岚撑着床要坐起来:“我不需要你的交代,法律会给我交代。”
她起的急,眼前一阵发黑,晋云柏急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强硬地压着她的肩膀,逼迫她躺下。
“法律给不了你交代的。”他说,“但我可以。”
楚岚缓过那阵头晕眼花,脑子慢慢恢复转动。
“我明白了。”她说,“又是你们所谓‘圈内人’吧。”
晋云柏没说话,算默认。
楚岚自嘲道:“果然,法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有些人在法律之下,有些人在上面。”
这世上的规矩是留给普通人的。
一些人制定规则,但不必遵守。
就像古代皇帝常常拿着嫡庶过继亲生之类的规矩卡人爵位,可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皇帝因为不是嫡长子而被拉下大位。
又比如禁止民用船舶航行的军事禁区海域内,随意游荡着一艘豪华游艇。
再比如作为国际濒危级保护动物的苏眉鱼,也不过是某人的一个靶子。
以及所谓的至高无上的生命权,其实也没那么崇高。
这个认知让人沮丧又讽刺,好像一盆冰水,三九寒天从头浇到脚。
楚岚觉得累,偏过头不再看晋云柏。
晋云柏却强迫她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会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会看到的。”
他的语气严酷极了,也笃定极了,像血腥审判,预告了男人的末日。
楚岚与他对视,却无动于衷,冷淡地说:“我累了,要睡了。”
她推开他的手,翻过身,拉起被子,后背对着他。
晋云柏伸手想要去触碰,伸到半路时又收回手,压抑地一根一根手指攥成拳。
他沉默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海天一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忽然传来敲门声,打破了房间内的沉寂。
徐正带着Cici进门,手上端了一托盘的珠宝首饰,亮晶晶的,价格不菲。
这些是他放在船上保险箱的,本来打算晚上开个赌局助兴。没想到出了意外,也只好充作赔礼道歉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