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带她去过很多次茶楼,也读过她整理的故事,但我一直不知道婉儿是渴望出书的,”说着,乔明远拿起了桌上的一本《京中志异》,“将军,我爱我的夫人,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但我做的未必是她想要的。”
程若珩自是听懂了这话的意思,但他也没有解释,反而感激起了自己未来的大舅哥。
“明远,谢谢你。”
乔明远摇摇头,把手中的书递到了程若珩面前。
“小曦儿自小就有主意,还请大将军多多担待。”
程若珩接过东西笑笑,伸手拍了一把自己相识多年的兄弟。其实他们二人相处的时间很多,但乔明远从不跟他说乔曦的事儿。如今主动提点,何尝不是乔家对他的认可?
然而,乔家的认可却是由乔曦的躲闪换来的。虽然她照旧给程若珩写信报备,但林立的事她只字未提。每天休息得也很早,对男人避而不见。
伺候的二喜看出了端倪,早上为乔曦梳洗的时候,忍不住为大将军说了几句。
“小姐,那许家有爵位,咱们自己是不好出手的。”
闻言,乔曦的眼神一暗。
“而且大将军一身正气,这次帮忙也是主持公道。”
“公道”二字像一根针一样一扎在了乔曦心上。按照她以前的性子,必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但报复并不能带来真正的正义。许明理是断了腿,但他依旧跋扈,林大哥这样的好人依旧会被欺负。
“二喜,我并不怪他,若是没有他,连这点‘恶人有恶报’的快感都没有。”
“那,那小姐为什么不见大将军?”
乔曦没说话,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其实她躲的并非程若珩,而是镜中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厌恶自己的无力,就连报复都赶不上热乎的。
“小姐,你不要怪二喜多嘴,大将军对您的好是实打实的。”
“我知道,”说着,乔曦低下了头,“对了,慈幼庄那边还好吗?”。
“孩子们都很精神,这几日小虎和小茂都在庄里帮忙照顾呢。”
“那林大哥呢?他还好吗?”
闻言,二喜皱起了眉头。林立看着是一如往常,但他到底怎么想的也没人知道。而见人没回话,乔曦也隐约明了。她抬头又看了一会儿镜子里的女人,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
乔曦啊乔曦,你说你这书还该不该教呢?
然而,没有人能给她答案。一想到林立的屈辱和春盈的委屈,佳人的心就格外难受。
“二喜,左右今天没事,去夫人的旧宅看看吧。”
乔曦回京以后从未去过旧宅,毕竟睹物思人最是煎熬。但今日之惑她实在是苦闷,对恩师的想念达到了顶点。若是夫人还在,她会怎么做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年轻的学生重回了那闹中取静的小院。武明珠走后,小院就被孙子丘买了下来,之前的管家也一并留下。老人看到乔曦很高兴,拉着人逛了起来。
“小姐你看那花,原本都不行了,还是孙先生妙手回春,硬生生地救了回来。”
孙子丘对武明珠的真心不容置疑,但奈何命运无常,二人最后也没有走在一起。
“我记得孙先生刚回来的时候,夫人都是避而不见的,后来先生执着,夫人被缠得烦,就冲他发了一顿火,”说着,老人看花的目光变得越发温柔,“别说,这一发火,孙先生还挺高兴,直说夫人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闻言,乔曦又想起了孙子丘那消瘦的背影。
“其实,孙先生的话说对了也说错了。”
“哦,如何讲?”
“夫人从来都是有主见的,她想要什么、该怎么做她从来都清晰明了,即使是孙先生也无法改变。”
听到这,乔曦犹豫地开了口:“听闻夫人早年教书多有阻碍,不知是如何过的关?”
老管家听后笑笑,上前把花盆往阳光处又移了移。
“小姐您看,这花只要想活总是有办法的。”
这话颇具智慧,乔曦心中一亮。
“其实这话也是夫人跟老奴说的。”
武明珠虽才学过人,但困于女子的身份,刚开始教书颇为坎坷。
“那时候我就问啊,‘小姐,您为什么非得要教书呢?’,您猜小姐怎么说?”
乔曦摇摇头,期待地睁大了眼睛。
“她说,她毕生所求即是真理,解他人之惑亦是自我求索。”
武明珠说这话并不意外,她一生爱书,传道授业,也是一种修行。
“小姐说这话着实深奥,老奴浅薄,就接着问她,‘即使那些人天天恶言相向,您也不后悔?’”
“‘既是毕生所求,那再辛苦也无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