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刀。
挥刃。
天台上,宇津九重光将手中的木质太刀举起向面前仅仅是拎着刀具浑身放松站在面前的福泽谕吉挥去。木质太刀在空中划破空气,留下一道沉闷的破空声。
九重光丝毫没有收手的想法,一是对于对手来说,全力以赴才是真正的尊重,二是他很清楚自己这刚刚练习几个月的刀术水平对于已经浸淫刀术几十年的福泽谕吉来说完全不够看,假设对方真的用出真正的杀人术,即使是现在他和福泽手中都拿的是练习用木质刀,他也能被一刀劈上要害死于非命。
福泽谕吉在九重光主动发起攻击后轻轻点了点头,原本表情严肃的面上闪过一丝欣慰。他能看得出对方的肌肉走势和进攻时所选择的角度,已经称得上是像模像样了。按照他的估算,以这位仅跟随他学习半年不到的少年目前的刀术水平来看,甚至能在当前日本各地的道馆比赛获得冠军也说不定。
果然,九重光是练习刀术的好苗子。
只可惜,这孩子不愿意拜于我门下,而且打基础的年纪也不小了。
福泽谕吉银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波澜不惊的心情久违地在刀术上泛起涟漪,而后在一丝遗憾中抿住唇角,腿部发力也向自己的临时学生迎了上去。
他单手举刀,架住宇津九重光的刀,而后顺势将刀刃顺着对方刀刃的走势向下划去,抵御九重光力道的同时在击中其刀柄后立刻偏转刀刃向对方腹部猛击。
宇津九重光眉头一皱,睁开眼睛将全身注意力都投向了福泽谕吉的双手与小腿。他立刻撤回力道,一个撑地后手翻离开福泽谕吉的攻击范围,但没过多久,两人又拎着刀再度碰撞到了一起。
木刀碰撞的声音响彻于天台之上,两人的身影不时交叠后分开。宇津九重光红色的眼眸仿若一团火焰,随着他在空中辗转腾挪、或蜷缩或舒展的身影不断变换着位置。
嘶……
九重光抽动着唇角,感受到了自己持刀那只手手腕在不间断的碰撞中已经开始发麻了。他不动声色地换上左手握住刀柄,发麻的右手则悄然成为了辅助的那一只手,意图用双手劈技在福泽谕吉面前遮掩自己惯用手状态下降的事实。
临场应变能力也不错,而且现在能与我过上近十分钟的招,已经很厉害了。
福泽谕吉在心中肯定着这位自己的临时学生,他收下力道,准备再多和九重光过几招以重点对方,但身后陡然响起的猫叫让他改变了注意。
“喵。”
和江户川乱步一起上楼的三花猫咪舔着爪子,发出了一声柔和的叫声。它没有跟着看着看着觉得无聊的乱步一起回侦探社或是楼下的咖啡厅,而是安稳地趴伏在了天台某处堆积的杂物之上,用浅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对练二人,直到现在才轻轻发出了声音。
宇津九重光在福泽谕吉陡然加快的挥刀速度之下招架了半分钟,最终还是被对方挥刀击飞了手中刀刃。他身形一顿,调整身体平稳地落到地上,深深叹了口气,揉搓着发麻的手腕嘟囔着:“果然我还需要练习啊…福泽先生您也太强了……”
他故作颓废地捡回自己被击飞的木刀用下绪绑回腰间收好,而后乖乖走回福泽谕吉身边,抬起头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对方,期待这位刀术大家能给予自己一些新的意见。
福泽谕吉刚将木刀妥善收好,就与九重光期待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对方乱糟糟的小卷毛和略有些圆润的脸颊直直撞进了他的目光里。
果然像猫咪一样啊,这孩子。
福泽谕吉看了一会儿宇津九重光因为年幼尚且显得圆钝的下眼眶和像部分猫咪一样上挑的眼尾,而后才带着他和身边从杂物堆上一跃而下的三花猫一起往楼下走。
自从和宇津九重光熟了以后,深知对方待人忽冷忽热性格的福泽总是会在脑内像曾经猫塑乱步一样猫塑对方。这也惹得他对九重光口中必须找到的先生产生了好奇。
不知道是怎样的先生能让猫咪一样独立自我的九重光如此念念不忘呢。
福泽谕吉垂下眼眸,看着身侧当前身高只有一米六几,勉强到达自己肩膀附近的少年,最终还是轻轻叹气,将习惯性拢入袖中的左手抽出,摸了摸对方好摸的小卷毛:“你已经学会了我几乎所有除拜师后才能传授的流派记忆外的刀术,现在也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接下来我不能再教你什么了。”
宇津九重光猛然睁大了眼睛,他张了张口,但却没说什么。
能够接受福泽社长五个月有余的教导,对他这种曾经连饭都吃不饱的流浪儿来说已经是天大的馅饼砸到了头上,更何况乱步和与谢野等社员对他也很好,更是会是不是找各种借口打包吃食或是书籍给他和芥川兄妹,国木田还很贴心地送了不少他当年做老师时的教辅书——宇津九重光心里很清楚,他们找借口都是为了尽量不伤到自己和龙还有小银的自尊心,他当然也很感激这些心地柔软的朋友。
然而,对于福泽社长的邀请,他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他的信任和近乎一切忠诚在上辈子就已经交付给了森鸥外院长,除非确认自己彻彻底底到达了另一个没有自己认识的横滨的世界,否则他是绝不会将“老师”和“同路人”的标记交给任何人的。
也因此,他不可能成为福泽谕吉的弟子,也不可能加入武装侦探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