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迷迷糊糊的鼻音引得小天狼星忍不住向床尾方向侧了侧眸子。
“你一点都不记得他了,是吗?”
“……他……谁?”我努力抵抗着睡意。
“呃,不重要。如果……我是说如果,从这儿逃出去后,你……会不会,考虑一下……”
小天狼星轻声的支支吾吾格外地催眠,我的意识开始控制不住滑向混沌。
“考虑……什么……”
支撑着床的铁架子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嘎吱,我翻了个身,努力抵抗着来势汹汹的困意。
“如果你不反感,能不能也考虑一下其他人?比如我?”小天狼星终于鼓足勇气磕磕巴巴地说完,像是等待死刑终判一样高高地提起心。
“考虑你什么?”室内骤降的气温让我打了个激灵,越来越湍急的风卷跑了大半的困倦。
“考虑要不要一起去看海,”话到这里,已经捱过了最难的开头部分,小天狼星破罐子破摔的语调也变得流利了起来。
“人生在世分分合合都是正常的。反正你现在也不记得了。与其执着地被绑在这里,不如考虑下到处走走?我的船还缺个大副……”
卡莱尔没有一口否决的沉默似乎给小天狼星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他睁大眼睛望着圆圆的月亮遐想着,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我们可以顺着海浪逐流而下,去纳米比亚大沙漠看日落,或者印度的热带森林探险。我记得你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听说那儿有最迷你的侏儒蒲……如果厌了坐船,我们还可以徒步翻山,一路观览最高的大雪山……”
我有点讶异小天狼星的美好遐思与很久以前做过的规划几乎如出一辙。
有财富又有时间,还有漫长的人生能用来消磨,有什么比环游世界享受生活更让人动心的呢?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本该踩在旅途上的脚步却仍旧停在这儿。
我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被绊住,一时也想不到任何理由回绝小天狼星的提议。
这几天的相处让我明白他是个很合适的旅伴,性格开朗又体贴绅士。
他不假辞色的直来直往并不是出于鲁莽,相反,小天狼星内心热忱又细致,只是大多时候不屑于跟不在乎的人浪费口舌周旋。
然而应答的话到了嘴边却迟迟出不了声。
我很向往这样无拘无束又丰富多彩的生活,但心底总隐隐觉得陪伴的人不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更沉默寡言一点,没那么体贴也没那么细心,甚至有时候应该说话还会很气人……
咦?为什么我要幻想一个会气自己的旅伴?
侧躺在床上困惑地想着,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了白天见过的那张面孔,我不由地将他代入了自己的规划里。
就好像最后一块拼图严丝合缝地按在了心上的空洞里,竟然是如此地恰当,如此地合适。
随着遐想,血液流动仿佛在慢慢变得急湍起来,朝上的冷白侧脸上渐渐浮现了抹淡淡的绯红。
像天际初露的霞光,点染了如洗的碧空。
但这羞涩的旖旎对某人来说却像白冰落入了通红的油锅一样,霎时,坚持忍受了一晚上无聊对话的某人耐心见底。
自己的人被染指的怒气瞬间沸腾了起来,激荡的怒火里还掺杂着他不愿承认的隐隐不安。
比起胆大包天的布莱克,卡莱尔疑似默认的沉默和心动的羞涩更让他揪心。
伏地魔意识到他们间本该牢固的联系,在随着单薄记忆轻飘飘地消失后,在变得逐渐松动。
现在连一条不知道哪儿来的流浪狗都敢随便撬他的墙角了。
这糟糕的对话他是一秒也听不下去了,伏地魔深觉自己再多等会,他恐怕就要落得人魂两失的下场。
“她不会考虑你,”陡然响起的冰冷声音将房间内的两人一惊,“卡莱尔失忆了,你是也患上痴呆了么,布莱克?”
“伏地魔!”小天狼星放下脚,迅速跳起来戒备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月光下漂浮的尘沙慢慢聚拢,熟悉的可恶男巫显现在卡莱尔的身侧。
“伏……”
吃惊的高呼才发了一个音,想到身处的地方,我立马捂住嘴,压低声音又惊又疑地问,“他是伏地魔?!”
呆呆地望了眼小天狼星不似作假的浓浓敌意,再小心瞄了眼身畔英俊的面孔,又想到自己被拆拆拼拼的可怜记忆。
我到底错过了什么极其炸裂的关键剧情。
“流浪狗随便撒尿圈地的恶习最好改改,布莱克。”伏地魔冲房间另一端的小天狼星露出阴森森的微笑。
“卡莱尔不是你的所有物,她自己能做出判断!”
他慢慢支着手坐起来,有意无意地将一同惊坐起来的卡莱尔半圈着,占有的姿态像极了守着财宝的恶龙。
“啊,不是……看来是患上了痴心妄想症。”嗓音依然平静,但小天狼星胆敢还嘴的挑衅行为显然透支了他本就告罄的忍耐度。
小天狼星下秒像是被看不见的巨人提了起来,浮在半空中,四肢被扭成古怪的角度。
猛地袭来的剧烈疼痛让他控制不住尖叫起来,但声带仿佛被钉住了一样,发不出一丝声响。
小天狼星扭曲的表情和无声张大的嘴巴仿佛一出恐怖的默剧。
被这幕惊悚的画面震慑,脑海中纷杂的旖旎迅速褪去。我这才开始相信身侧男巫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