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剑拔弩张,华成帝很难再袖手旁观。
大皇子的动作他又怎么可能不知晓,如今对布蔺珏,华成帝实在寒心。只是将布蔺珏的动作当做历练,更是从中添了一把火,华成帝也是好奇,如何的重压能难耐住他这个儿子。
果真,步蔺兰的动作总是藏在暗处,若不是皇帝时时刻刻关注着,也是难以察觉。只是渐渐的,皇帝也明白这些只是凤毛麟角,他的这个儿子远不是他所想的那样简单。步蔺兰的能耐,皇帝的确忌惮,偶尔他也曾思索,为何不将皇位留给布蔺珏。布蔺珏本也不是个没什么用处的草包,只是太过于焦躁,实在也不适合做帝王。当步蔺兰出现在众人眼前之际,皇帝再清楚不过,谦恭有度,赏罚严明,的确更适合那高位。
“陛下,沧州水患一事,总该有个了结。”出言者正是近日京都中的新秀,世家水氏的庶出三子水木回,此人并不与党派为伍,皇帝也算赏识他的才情,给了他应有的礼遇。
“爱卿所言甚是。”皇帝朝着他微微颔首。
沧州一事,正是皇帝心头刺。可念着皇后如今是装疯卖傻似的,皇帝实在不好做什么,皇后所做的一切,皇帝心知肚明。多年的情谊,早已经要消失殆尽,年少青梅竹马,恩爱情痴,如今已被眼前的王权富贵,变成了其余的模样,再不当真。
大皇子的命,正是由皇后的命吊着。若皇后实在撑不下去了,大皇子也算是到了头。步蔺兰倒也乐意仁慈一次,他现下有些时间,乐得看着大皇子渐渐流逝他那所剩无几的寿命。
皇后邀步蔺兰于凤仪宫小叙,尽管步蔺兰与她并无交集,甚至是相看两厌,可因着那孝道与嫡皇后的名义,步蔺兰也难得拒绝。皇后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要他去中宫,若说是圈套,倒是也说得过去。只是皇后如今状似疯癫,步蔺兰实在也想不出她到底是要做什么,实在是不得不防。
凤仪宫,皇后依旧雍容华贵的打扮,毫无半分疯癫的状态,只是面色有些苍白无力,毫无日前的风采。步蔺兰记得,年轻时的皇后艳冠京华,美若姣花,似是出尘不染的青莲,又若娉婷袅娜的玉蕊,是个无限风光的美人儿。眼前的女人,满眼疲态,望向自己的眸子满是怨毒,没有半分日前人淡如菊不争不抢的模样。
“儿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步蔺兰淡淡朝着皇后行礼,丝毫挑不出错处。
这般恭顺的样子,看着皇后更是牙痒,她恨毒了眼前的人。步蔺兰的脸,逐渐与悦贵妃兰氏重合,皇后更是厌烦。
“兰盈,你的儿子与你一般漂亮,也与你一般心狠至极。”皇后喃喃道,似是透过步蔺兰在瞧着悦贵妃兰氏的影子。
兰盈啊......
步蔺兰倒是第一次听见母妃的闺名,宫中众人并不与悦贵妃相熟,悦贵妃入宫是以皇后陪嫁的婢女身份而来,并非入宫中的名册。自然如此,兰盈也不会以宫女的身份出宫,只得留在宫中。谁知道兰盈心大得很,勾着皇帝,有了龙嗣。
“兰盈......”皇后眼前似乎有些不真实,那个漂亮温柔的侍女与眼前的步蔺兰彻底重合,连步蔺兰说了什么都如同是幻影般,她压根听不清楚。
“兰盈啊!”皇后突然得叫出声来,呕出一口鲜血。
步蔺兰稍稍皱眉,要宫人去请太医。
皇后昏迷不醒,众太医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皇帝只是看着几人叹气。是了,皇后的身子越发得差了,她是没多少时间了。
大皇子日夜守在床前,只是瞧着皇后,不吃不喝。孝子慈母,这是要打最后的亲情牌啊......
“兰......”王的声音突然在脑中一晃而过,步蔺兰的思绪也乱了。
“阿言......”
两人许久见不得面,思念也是泛滥,偶尔以灵契传唤,也并不只是为了那句回应,只是相思之味,实在苦。
朝中对处置大皇子的呼声越发强烈,步蔺兰倒也奇怪,他实际并未施压。这样的场面并不要皇帝喜欢,到底还是不忍心做得太过。瞧着朝中局势,皇帝对步蔺兰起了猜忌。即便日后,这皇位的确也该交到步蔺兰手中,可这般的激进,皇帝的确不悦。
手足亲情,即便浅薄,也不该逼上绝路。何况皇后如今病重,如此偏激定然要寒她的心,皇帝实在做不出,日后史官执笔,也是难看。
御书房,皇帝召见了步蔺兰。
“小九,你倒是好能耐,朕竟是不知,朕有个这样的好儿子!”皇帝的语气不似玩笑,步蔺兰自也知晓皇帝这是愠怒。
他虽说不曾做什么,可现下的辩解最是无用。步蔺兰只是跪在堂下,帝王的威严彻底迸发,华成帝怒了,他曾经与兄弟并不睦,而后数年前有了宫变。虽说是不曾激起什么大的风浪,还是要朝野上下中伤,史官操持了数月,勉勉强强将这场宫变归于平静。大皇子发动政变,朝堂上已经是风起云涌,皇帝自然不愿看着兄弟相残,这次要步蔺兰过来,也是警戒。
“你可有话要说?!”华成帝瞧着步蔺兰,见他不言语,有些想不清楚。
“父皇,儿臣若说此事与儿臣无关,您可会相信?”步蔺兰再一俯首,淡声问道。
华成帝一时静默,抬手却是重重拍在了案桌上,并不再说什么。
步蔺兰知晓皇帝有些动摇,便也乘胜追击,“父皇从不曾信任过儿臣,儿臣说什么,又当如何呢?”
良久,空气中满是寂静。
华成帝的心思实在好猜,他已经是到了天伦之乐的年纪,自然对小辈再也狠不下心来。大皇子捉住了这一点,步蔺兰自然也能捉住这一点。且不论与大皇子不利的言论与他无半分关系,即便是他散布的消息,他也是能全身而退。
“陛下——皇后娘娘殁了。”门口内侍前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