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夫人紧紧绞着手中的手帕,她那婢女素娟上次讨了个没脸,这次也不敢再轻易开口,只缩在车厢里一角,尽量大气不敢喘一声。
但还是被庞夫人揪着问道:“你说,她真敢说去吗?”
素娟猛摇头,磕绊道:“她定然不敢的,椒房殿虽然空着,可谁不知道那是……住的,只要……一来,谁还敢往前凑啊……”
“而且,而且……”素娟看她脸色略有好转,又道:“皇后才在陛下面前得了脸,肯定不敢自掘坟墓的。”
“……”
庞夫人脸色又难看起来,素娟及时闭嘴了,可这一次庞夫人倒没发火,她道:“你这嘴倒是会说,下去吧!”
素娟如临大赦,连忙跳下马车跑了。
只是她下去时是约莫庞夫人是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启程时就该叫她上去的,可不成想接下来整整半日,庞夫人也没唤她再上去。
不得已,素娟只得跟着行军走了半日,她那原本还算周正的脸瞬间垮到不能看,不难怪她会如此,她虽是奴婢,可平日日子也是舒舒服服,过得并不比一般人家里的小姐们差到哪儿去,这多年来她还是头一遭走这么老远,半日下来整个儿都快虚脱了过去,手虚脚软头昏眼花,偏偏好不容易等到傍晚行军休沐,才刚松口气,就又听庞夫人叫她上去捶腿。
就跟催命似的。
素娟呜呼一声,索性头一歪往地上晕倒,周围侍卫不明状况,见是大宫女晕倒,赶紧上来扶她,要掺去太医那里。不过也算是得救了,素娟死尸一样才被拖拽了两步,庞夫人已在车上骂咧咧起来,“这几步都走不了,要来顶什么用!回头扔去浣衣房,省的出来现眼!”
素娟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但天色已晚,旁人也许并看不真切,既然她晕装也了,索性就装到底。
她心里也是赌着气,破罐破摔的想要真去了浣衣房也没什么不好,还省了她天天提心吊胆的伺候祖宗似的伺候庞氏。
说实话她跟庞氏这些年也够了,汉宫里那么多一等大宫女里头,日子过得惨的,她要说第一便真就没人敢说第二了。
果然庞夫人没人能使唤成也不会轻易作罢,她就又喊了另一个二等婢子来,那婢子名叫玉姣,虽是二等,可若不招人待见,平日里做的也只能是杂活,像能伺候主子此等美差事才轮不到她头上,这次能随太液宫出来一同随驾,全仗着手脚伶俐。
但她那一双手平日里也真是干多了粗活,又不善保养,不仅起茧还又干又皱,看上去实在没什么美感可言。庞夫人一贯挑剔,大概还没用过如此粗糙的丫头,只是瞅了一眼就皱上了眉,强忍着才没把人轰出去。
玉姣闷头捶腿,暗地里却将心思转了又转,她不晓得庞夫人是个什么脾气,所知道的三头两语也是从外人口中打听出来的,只据说是性子差的很。
偏玉姣当她是在气素娟,又心想得了这么好能在主人面前得脸的机会不能错过,若能取而代之,她日后身份都会不同了,便没眼力见的说了素娟坏话。
可谁成想庞氏是在恶心着她,见她又挤眉又弄眼的,更觉格外不能容忍了,骂道:“果然身糙行鄙伺候人的命!这么惦记她,跟她一块滚过去就是了!”
滚、滚过去?那还得了!?浣衣房的日子人能过吗?玉姣没料到自己没逮到狐狸反惹一身骚,一紧张,直接在庞夫人腿上掐出几到印。
庞夫人疼得啊了一声,也不要人捶腿了,抬脚就连人蹬了下去,“来人!给本宫把这东西拖走!”
玉姣才要求饶,又听庞夫人在她头顶尖叫:“她敢叫一声,就给本宫剪了她的舌头!”
那马车极高,玉姣滚下来摔的可不轻,才爬起来,抬头就叫一片漆黑阴影朝她压下,吓得顿时就是一嗓子!谁知却是身高马大的侍卫一左一右架上前来,拖着她不知要到哪里去,玉姣慌乱下看见侍卫腰间都配着明晃晃的刀剑,又想起庞夫人说的话,竟吓得破了胆,头一歪晕死了过去。
周围人远远看着她被拖进草丛深处,也不敢上前去,知道是得罪了庞夫人,更替这个婢女捏了一把汗,但是怎么回事却不得而知,好在好奇的人不再少数,私底下问来问去才知是因为庞夫人身边的大宫女晕倒了,这个奴婢趁机想要往上爬才惹怒了主子。
说起来这种人是不少的,但真会来事的早就爬上了挺好的差事,能被主子打压成这个下场,看来没几个灵光。众人一时唏嘘不已。
这事说大也不小,不过一会就私下里传的沸沸扬扬,因是在野外临时驻扎,所以等级高的大宫女们都是几人一起挤同一个帐篷,有的先回来,看素娟在里头躺着,顿时叽叽喳喳的围上来,“素娟!听说你晕倒了?这会可好些了吗?”
素娟扒下捂脸的被子,一脸麻木的直挺挺坐起来,“装的罢了,并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