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琪王说送给他的那幅画早已经画好了,让他空闲时去书房看看。而当竹月敲响书房紧闭的门扇,得到里面男人的允许进去时,琪王正坐在书案边,安静地欣赏着那幅画。
窗外天晴风暖,午后淡淡的日光在他的脸上笼下了一道和煦的光影。
“竹月公子。”他抬头,朝着竹月微微一笑,立刻转动轮椅迎了上来。
竹月站在门口的位置,见琪王那双清澈温润的眼眸含着深深的笑意,柔和的就如同后院那湖皎洁的荷花。他不觉看得愣了,下一刻当琪王的手轻轻握向他的手时,他也没半点反应,只任由对方牵着他,慢慢去到了桌案边。
一纸墨香被窗外的微风吹得散开,竹月垂眸,静静看向那幅铺开的画,眼见一处云雾幽深的山间,葱翠茂盛的草木半隐半现,水汽缭绕的湖泊就镶嵌在草木之中,犹如一块清润的碧玉。
而在湖边有一个拽着风筝奔跑的少年。竹月没太仔细看,只大略看了一眼,便感觉画中人和陈翌有些相似,于是他忍不住疑惑地问道:“这是……陈翌?”
此话一出,旁边的琪王忽然低头,莫名一笑后,眼中像是染了淡淡阴郁。沉默片刻,他温声回应竹月:“不瞒公子,我每次作画,总会情不自禁地把翌儿画进去,觉得这样更显生气。”
听到这话,竹月转眸看向琪王笑了笑:“殿下与陈翌的感情可真好。”
琪王凝视着竹月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笑着道:“在大齐,只有翌儿与我真心相待,对我亲如手足,现如今他的至亲已逝,在这个世上他能依靠的人只有我了,所以我更需好好照顾他,保护他。”
明明两人在说陈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竹月总感觉琪王那双温润的眼眸里,装满的似乎全是他的身影。
他一时有些不自在,只好低下头继续去打量那幅画。可是看着看着,他突然觉得那画中人愈发不像陈翌,而是更像过去的他……之后大概是看得久了,他甚至对那画中的山木湖泊也感到似曾相识。
很像……很像他不久前在往生灯中见过的那处幻境。也就是当年在云海国时,他为明澈亲选的那处住所……而唯一的不同,是那湖中荷花竞相娇艳绽放,但湖畔的海棠却早已凋零枯萎,只余地上几点朱砂色的花瓣缓缓随风飘动,最后落在了湖边之人的身上。一瞬间,原本白色的衣袂像是染了血似的,片片血红刺进竹月的眼里,顿时让他感到心中一阵颤动。
“公子怎么了?”见他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琪王微微蹙了蹙眉,急忙出声问道,“莫非是不喜欢这画?”
竹月闻言回过神来,沉默片刻后赶紧收敛起眼中的诧异,随即转眸看向琪王解释道:“殿下误会了,我只是在想,怪不得之前殿下向我夸赞云海国一川风月,景色秀美,如今看到殿下所作之画,料想若身在其中,必定让人目酣神醉。”
听他这样说,琪王看着他微微笑道:“是啊,当年我去到此处,便觉得是此生之幸,我当时就想,这里大概是云海国最美的地方了吧。”
最美的地方……怎么会这么巧?竹月心里愈发感到诧异,不知不觉间皱紧了眉头。
就在这时,眼下突然探过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竹月目光一凛,立刻将那只手毫不客气地抓进了掌中。
琪王似是被他抓疼了,轻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温声细语中难得多了几分无措:“公子别误会,我只是平日最看不了别人皱眉头,下意识就想为公子抚平眉间的细纹,是我失态了,还望公子见谅。”
听到这些话,竹月看着琪王愣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不禁慌忙地松开手后,朝着琪王赧然一笑。
紧接着,他不再多想,谢过琪王后,稍稍一扬手,便将那幅画收进了往生灯中。
琪王对这一幕感到惊奇,面上一怔微笑道:“怪不得翌儿夸赞公子懂奇门方术,非让我明日进宫的时候带上公子,如此一来,他可安心了,却是要劳烦公子为在下费心。”
见琪王面露歉意,竹月立刻微微颔首回了一句:“殿下言重了。”
他其实并不忍心利用琪王,可为今之计,这是进入皇宫的最好办法。
这样想着,竹月不觉安静地低下了头。
琪王抬眸直直地看向他,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好似有一缕不知名的情绪被他慢慢敛去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道:“公子往后可不用称呼我殿下,直接唤我的名字即可,我……”
他话还未说完,门外突然多了一道纤瘦的身影,紧接着,只听一个女子清婉柔和地唤道:“景安。”
钟离景安,正是琪王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