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严卧在床榻上,看着帐顶才挂不久的降妖符,冷漠的面容下藏起的心思愈发讳莫如深。
许久,他才收敛目光,转头淡淡地看向一丈之外站着的明澈,随即又看了一眼候在门边的那人。
“月知,”他语气平静地唤了一声明澈,“我听说你日日带着你的风护法,到处寻找来京城的修士,并向其索要灵气,可有此事?”
明澈掩在银白面具下的眉目透着清冷的寒意,语气比殿内安置的冰桶还要凉气森森,他沉声应道:“是,不过不是索要,是他们自愿给我的。”
说话间,他微微回眸瞥了一眼安安静静站在门边的小风,后者刚好抬头看过来,却顿时像是被男人面具上那层冰冷银光刺疼了眼睛,瞬间别开了视线。
齐严将一切看进他幽静的眸子里,眸中逐渐有暗波微漾,他思索片刻,缓缓说道:“风护法的那双眼睛有控人心神的本事,少辰就是看中他这一点,才会把他送到我身边保护我,而我又将他变成了你喜欢的样子,便是想让他可以好好为你做事。”
明澈听完他的话,目光一凛,唇角勾了起来:“少辰对殿下比对我这个主人还要用心啊。”
“月知是生气少辰吗?”齐严立刻接话道,紧接着他顿了顿,从床上慢慢坐起身后,转眸注视着明澈,再开口语气依旧淡漠,“那便杀了他,换个仆人即可。”
他总是把杀人说得这般稀松平常,不带半点感情,明澈不觉轻皱了一下眉,转瞬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冷声回道:“殿下不是说我念旧吗,既然念旧,我又怎么可能让他死。”
听他这样说,齐严的眼中难得有了几分笑意,他慢慢说道:“月知,你小时候最听我的话,我无论说什么你都会照做,可现在你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自然不会事事都听我的,不过你别忘了,你是扬雪阁的主人,只要你还在这个位置上,就依然要学会听话,现下正好有件事,我需要你去做。”
他起身,抬手示意门边的小风退了出去,然后缓缓走到一侧的烛台边,拿起烛剪轻轻剪了一下明灭摇晃的烛芯。
紧接着,明澈听到他说:“这几日京城每到三更天一过,就会有人被剜去心脏,而昨日的时候,连宫里都发现了没了心的尸首,闹得人心惶惶,臣民皆说是有妖作祟。”
“有妖作祟?”明澈突然冷哼一声,“他们为何不说是厉鬼索命?”他顿了一下,低沉的声线又添了几分冰冷,“据暗卫探回的消息,死去的那些人生前皆背负命案,只是网漏吞舟之鱼让他们逃脱了罪责,如今就算被鬼怪所害,也是死有余辜。”
齐严听到这些话神情稍稍一滞,接着放下手中的烛剪缓缓转过了身,他看着灰沉的烛影在明澈脸上晃动,沉默片刻后往前走了两步:“你说的没错,他们是死有余辜,可暗卫有没有告诉你,最近瑜王在到处散播言论,说扬雪阁中全是妖人,说我这个太子妄图用妖人震慑天下,更有甚者竟传言我本身就是画了皮的妖……”
说到这里,他特意转头看了一眼那边放置的一面铜镜,镜中人影绰绰,虚渺的仿佛镜中人的皮肉真的分离开了。齐严眸中泛起一丝转瞬即逝的冷厉,然后重新看回明澈,淡淡说道:“这世上人言最可畏,若是三日后我生辰当天宫里再出亡魂,瑜王必定会借题发挥,想方设法将我推下储君之位,更何况如今陛下痼疾缠身,授我监国理政之责,仅凭这一点我都需捉住那剜心的恶妖。”
明澈敛眸,静默着思索许久,才冷声说道:“那我即刻便让金卫刺客苍灵,安排留在京城的银卫四处搜查。”
齐严没有应下,只神色淡漠道:“这几日陛下总是梦中惊悸,需要苍灵陪侍左右,她怕是一时分身乏术,无暇顾及此事,况且我们在明,那妖在暗,派出的人越多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明澈一听,抬眸看向他,明明相隔很近,可那双冷淡的眼眸里流淌的情绪却始终让他看不真切,他问道:“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亲自去捉妖?”
齐严审视地看着明澈,声音仍是毫无波澜:“你师父年轻的时候为了陛下,可是孤身一人去了千里之外的紫藤林,取回了一双紫瞳妖猫的眼睛,你是他的徒弟,又有往生灯相助,除鬼降妖自然不在话下。”
明澈闻声面具后面的脸不觉染上几分凝重。
齐严见他不说话,便伸出手去轻握了一下他的肩膀,再开口语气带了一丝丝欣慰:“我的月知,是从来不会让我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