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大溪山下的义庄待了一日,竹月他们听上山的樵夫说起,山上的血狼寨不知怎么突然变得空无一人,所有寨中的匪徒都消失不见了,老百姓猜测是老天显灵替他们除暴安良了。
“可不是老天显灵。”回京城的路上,陈翌和竹月同骑一骑,坐在竹月身后自顾自地嘟囔,“是那个猫妖把他们都给铲除了,不过上次在血狼寨见过的那个穿大黑袍子的男人,他看起来挺厉害的,猫妖应该不是他的对手……”他突然脸色一变,猛地伸手抓紧了竹月的腰,惊恐不安道:“万一那男人回来寻仇,来杀我们怎么办?”
竹月闻声淡淡一笑,问他:“你怕了?”
陈翌皱起眉头:“我是害怕,但我更怕那人会伤害我身边的其他人……”他似乎若有所思,难得神色坚定道,“不行,我不能再回知己兄那里。”
说完,就央求竹月止住马让他下去。可竹月却并不理他,反而唤着马儿跑得更快了些。
哪想就在这时,原本走在前面的明澈突然调转马头,倏地拦住了竹月他们的去路。
明澈面容冷峻,明明语气平淡,声音却格外凛冽:“不想死的快一点就老老实实回琪王那里。”
听到他的这声吓唬,陈翌撇撇嘴,果真被吓得不再说下马的话,但仍心有不甘地恼怒道:“你凶什么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竹月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明澈闻声一愣,始终注意着竹月的那道目光下意识深了几分,他冷声问竹月背后的陈翌:“竹月都说什么了?”
陈翌歪过脑袋瞥他一眼,愤然道:“他说你根本就不是天德书院的山长,你是花重金买的山长的位置,目的就是为了待在麓城接近我家嫂嫂,甚至还不惜威胁别人,让他们去伤害我哥哥……”说到哥哥嫂嫂,少年的眼睛里又忍不住涌上泪水,但不出片刻就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他控制住情绪,咬着牙抬手指了一下竹月,然后又指向明澈义愤填膺地说道:“竹月就是被你威胁的那人,我一开始还总是叫他大坏蛋,现在看来,你才是那个大坏蛋!”
明澈万万没想到竹月随便编了个谎话就把“大坏蛋”这个头衔扔给了他。他愣怔的同时,心中不由得又气又恼,但很快,当他突然听到竹月忍不住偷笑了一声时,满心的气恼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他却故意冷下脸,轻轻勒了一下缰绳后,让马儿回身挨到了竹月身侧,接着还不等竹月反应过来,他突然毫无征兆地伸手,用力环紧他的肩膀后,竟把他抱上了他的马。
竹月禁不住怔了一下,他被明澈圈在身前,清晰的感觉到背后有一双深沉冰冷的眸子正静静盯着他。随后他便听到一声冷冰冰地质问:“你竟敢这么编排我?”
明澈话音刚落,竹月还想着措辞,旁边马背上的陈翌就已怒气冲冲的想要对明澈开口说什么,只是刚刚张嘴,明澈一道冷厉的眼刀就狠狠扎在了他的身上。陈翌立刻被吓得闭紧嘴巴,可转瞬间又猛地惊叫了一声。
与此同时,竹月忽然感到一阵疾风从身侧掠过,怔了一下再定睛去看,才惊愕地发现陈翌已独自骑着那匹马行出了几丈远。
“他不会骑马啊!”
竹月下意识想要策马去追陈翌,却突然被身后的明澈抓住了握缰绳的手,紧接着,耳畔传来男人低沉冷冽的声音:“不会骑马,这样学一学就会了。”
“……”
竹月顿时语塞,只愣愣望着前方时而要被颠下马,又时而坐稳的陈翌,露出十分担忧的神色来。
明澈随着他的目光淡淡望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继续盯紧竹月的侧脸后,接着之前的话题冷声说道:“我刚刚问你,为何敢编排我?”
竹月闻声,稍稍敛起担忧的目光,侧转脸庞去看明澈,却不想后者的脸离他近在咫尺,猛然间他的耳朵不小心触到了明澈的嘴唇,柔软的触感像是电了他一下,霎时让他胸腔里的那颗心随之猛地一跳。
他连忙转过脸,然后有些尴尬地摸了一下那只明显发红的耳朵。此刻的他不敢再转头去看明澈,自然也注意不到后者嘴角边弯起的那抹浅浅的笑。
沉默了一会儿,竹月还是担心陈翌,这时的少年已望不到任何踪迹,他不禁皱了一下眉,忍不住开口:“你不该让他独乘一骑,万一摔下来……”他话音一顿,本是透着几分埋怨的语气忽然变成了重重惊疑,“你说话就说话,为什么非要把我拽到你的马背上?”
听到这个问题,明澈微微低头,思索片刻后抬眸看了一眼林叶掩映下的日光,似是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勾了一下唇角理直气壮道:“谁让中午阳光最强烈,你得给我挡一下。”
竹月闻声立时心中颤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望向前方那道强烈的日光,接着一边赶紧从明澈手里夺过缰绳,喝起身下的马儿尽量寻着阴凉的树荫走,一边皱起眉来怪他:“都说了傍晚再赶路,你就是不听。”他顿了顿,随即难掩忧虑地嘱咐他,“你快把头靠我背上,不要直面阳光。”
明澈在竹月的话里微扬了一下嘴角,然后听话的低下头,缓缓将脸贴上了竹月的后背。紧接着他伸出手臂搂紧竹月的腰后,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两个字:“傻瓜。”
“你说什么?”
此时马蹄声急,竹月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明澈立刻佯装恼怒的模样,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竹月的耳朵,低声斥道:“以后记得,不许编排我。”
这话说得不以为意,竹月心知他不再生气,扬起嘴角笑了笑后,立刻加快速度去追前方的陈翌。
等到三人回到京城时已接近日暮时分,人来人往的长街上,明澈留神注意到了扬雪阁的暗卫,他垂眸一想,然后小声去唤身侧的竹月:“你把陈翌送到琪王府后,便去云郎馆等我。”
说完,转身朝旁边一处窄巷走去。
竹月转眸望向他的背影,这时,突然听到一旁的陈翌格外认真地开口:“竹月,你以后别再跟着这个大坏蛋了。”
他说得又委屈又生气,低着头不住地去看被缰绳磨破的手心,一脸的苦大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