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月色朦胧。
靠近山崖边的一处地方,一个黑衣男人正端坐在一棵高大的海棠树下,凝神拨动着手下飞舞的琴弦。不远处,十七就跪在他的身边,低着头浑身颤抖着。
红色的海棠花坠满在青色的枝叶间,随着悠扬的琴声姿意绽放,满树的花蕊被清幽的月光照的娇艳,本是美丽而又惬意的画面,可四周却充满了肃杀之意。
竹月来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十七在一声声悦耳的琴声里跪着爬向崖边。
他直接径直走过去,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十七在看到他时,面上一惊,下意识张口微不可闻的唤了声“主子”,一双浓黑的大眼睛随之微微一亮。
那边的黑衣男人见状,立刻抚平琴弦收起琴音,站起身来看着竹月淡淡问道:“你是谁?”
竹月不假思索,直接回道:“我是阁主的新娈宠。”
此话一出,男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眼见对方似乎不相信他说的话,竹月抬手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少辰:“不信你可以问他。”
男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便低下头想了一会儿。他虽然只见过阁主一面,但始终认为阁主是一个不近情爱之人,如今突然冒出个娈宠来,实在让他感到惊讶,不过看少辰都对竹月礼让三分的模样,想来竹月在阁中很受阁主器重。
他看向竹月的目光瞬间和气了不少,缓缓说道:“阁下突然来此,所为何事?”说话间,他转眸瞥了十七一眼。
竹月也不和他啰嗦,干脆道:“这人是我的旧相识,听说你要让他死,所以我便来此跟你要了他的命……”话音一顿,眼见男人微微张口想要说什么,可竹月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我知道,扬雪阁有扬雪阁的规矩,可也有人说过,在阁中强者为尊,强者说的话就是规矩。”
听他这样说,男人眸光微冷,沉默片刻低声问道:“阁下的意思是要与我比试出高低?”
竹月勾唇轻轻一笑,接着若有所思地回道:“和你比试无非两种结果,我杀了你,赢下十七的这条对你来说已经无用的命,而另一种结果就是你杀了我,可阁主对我还没喜爱够,我猜到时候他一定会把你杀了。”
他说完,男人立刻蹙紧了眉宇。等到一番深思熟虑后,他附身抱起一旁的琴,抬眸又打量了竹月一眼,随即转身离开了那里。
望着他走远的身影,不远处少辰嘴边的笑渐渐隐没,可紧接着就扬起一抹更深的弧度,他转眸看向竹月,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后,整个人慢慢消失在黑暗里。
竹月知道他去找明澈了,不禁又朝远方望了一会儿,等他再转身看向身旁的十七时,少年仍是哆哆嗦嗦的低头站在那里。
竹月看他一眼,然后走到那边的海棠树下坐下来,接着用下巴点了一下旁边的位置:“你不是会弹琴吗,坐下,给我弹一曲。”
十七闻声抬眸看向他,眨眨眼睛迟疑片刻后,便慢慢踱步到他的身边,摊平双手,手心白光一闪,一把银白色的琴就显现在他的面前。
他用指尖轻轻勾起每一根琴弦,清澈的弦音立刻响彻整座山崖。
竹月静下心听了许久,突然叹了一口气,出声说道:“如你所愿,明澈已经知道我是山海宫的人了。”
话音未落,十七指端猛地一颤,连琴音都转了一个调。
竹月看出他的紧张,想了想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何想让我死,可明澈偏偏想要留着我这条命,以助他日后查出山海宫的位置。”
“山海宫……”十七忽然嗫嚅道,“除了宫主,世上无人知道山海宫在哪,也不会有人查出它的位置。”
“哦?”竹月疑惑片刻,问他,“我们过去待的地方难道不是山海宫吗?”
听到这个问题,十七瞪了一下眼睛,转眸看向竹月。
“主子,”他面上有些迟疑,“主子还没有完全记起过去吗?”
竹月被他问得稍微一愣,淡淡回道:“记不太清楚。”他语气一顿,问他,“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十七继续抚琴,默了一会儿才回复他:“是海底。”
短短三个字却让竹月冷不防的心上一怔。
“宫主术法高深,在东南海底,也就是云海国曾经沉岛的地方,建了一间房子,两年前我被宫主带到那里,宫主让我伺候主子……”十七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渐渐变得深远,神色有些不明,“宫主隔三差五会去看望主子,给主子带一些熬制的汤药。”
“汤药?”竹月微微一想,“我身体不好吗?需要喝汤药?”
十七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汤药是治什么病的,只闻着有很浓的血腥气,主子喝了得有一年半,之后宫主就让你离开海底去了死亡谷。”
“只让我去死亡谷。”竹月似乎捕捉到了某个重点,盯着十七问道,“这么说,宫主根本没让你离开海底?”
他话音未落,十七面上就猛地一惊,指端的琴弦也应声崩断,他仿佛被竹月这声质问吓得不轻,忍不住颤抖起来。
就在竹月想继续追问下去时,山崖下突然传来一声遗憾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