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沧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紫宸殿的大床上了。
掀开帐帘,外头阳光大盛,看起来是午时往后这个时间。
“来人。”他的剑伤是在手上,当时他情急之下表演了个空手接白刃。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晕过去。
总不可能是吓的。
“师弟,你终于醒了。”端着水和药膏进来的陌藜白见段沧玠坐起身,加快脚步上前去扶。
“师兄,连你都回来了。我这是昏迷了多久?”段沧玠心安理得地享受陌藜白的照顾,同时在心里批评不懂事的陆别年。
“你昏迷了三日。我昨日刚抵京就收到你受伤的消息。想不到你今日就醒了。”
段沧玠听得莫名不痛快:“师兄此话何解?”
“云婳救驾有功,被封为云昭仪,如今安置在云禧宫,迟迟未醒。”陌藜白眉宇间缭绕一团沉色,“云飞白用空诏求来的。”
段沧玠讶然,一为陌藜白回答出他还未问出口的话,二为云婳入宫的事。
环环相扣,不似偶然。
“你也觉得他们早有安排?”段沧玠问陌藜白。
“倒是我们轻敌了。”
“师兄,你可知朱夏皇族当年……”段沧玠没再纠结云婳的事,转而提起其他。
陌藜白神色添了几分郑重:“若非你从小被送去师父那处,想必当年你也难逃劫难。”
段沧玠明白陌藜白对他的身份是一清二楚了,心情变得明朗一些:“倒也没逃得太多。”
他这是指自己十四岁净身入宫的事。
“对了,我有个问题要问你。”陌藜白此时此刻的表情隐隐含着怒意,段沧玠莫名开始心虚。
“师兄你说。”
“你身上的蛊毒,是怎么回事?”
糟糕!他不提还好,他一提,段沧玠全想起来了。
陆别年即位第一年,岐夏曾派王子作为使者亲临,出席中秋宴。
说是来贺喜,巩固两国邦交,实际上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岐夏族擅蛊,擅歌舞。
他们知道陆别年就是朱夏公主的遗孤,是朱夏最后的血脉,遂当众献上一杯毒酒,要陆别年饮下。
段沧玠当时大抵是为了给自己大权在握、盛极一时的人设造势,遂夺了那杯酒饮下,顺势也打了岐夏皇室的脸。
但他实际上不晓得那杯酒里有毒,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大乌龙!只能说歪打正着,他这个纯血朱夏皇族被岐夏下了蛊。
“事情就是这样。”段沧玠长话短说,解释了一番蛊毒来源。
陌藜白眉头并没有放松:“你可知,你先天的心疾这几年频繁犯病,就是体内蛊毒的杰作?我也是听师父说起,你尚在母胎时,母妃就被岐夏人下了毒,因此你出生时先天病弱,带有不愈之心疾。我昨日飞鸽传书告知师父,问他你身上的另一种蛊毒可有解法。但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意思就是我没几年活头了呗……”段沧玠毫不在意道。
“或许是没几月。”陌藜白纠正道。
“师兄,说正经的。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就接替我辅佐陆别年,然后指挥他灭了岐夏全族。血海深仇,不可不报。”段沧玠恢复了几分正经。
“可你之前……”
“我那不是对付他,只是控权。这些年我这么虐待他,不说打岐夏,我也怕他翅膀硬了反咬我一口。”段沧玠摇摇头,笑了一下。
“你可是他亲小舅。”陌藜白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真打算瞒他一辈子?”
“师兄你不懂。那种又爱又恨的感觉。她的眼睛像极了我姐姐,可是他身上却流淌了一半我们朱夏皇族仇人的血。”段沧玠轻轻地叹了一声。
事到如今,他算是把故事脉络和人物矛盾全搞明白了。
“等我死后,你再告诉他吧。我怕他迁怒于你,对你下手。”段沧玠接着说。
陌藜白冷哼一声:“就他?”
“师兄,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你可千万别小瞧了他。”段沧玠冷不丁想起前段时间陆别年朝他释放出的亲近信号,打了个激灵,“他就是个疯子。”
“皇上驾到——”
段沧玠话音刚落,外面的太监便拉长了嗓音喊起来。
“真是念不得。”段沧玠无语地躺回被窝,并不打算见陆别年,“师兄你去拦住他,就说我还没醒。”
陌藜白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依言出去做拦路虎。
陆别年这几日说是每天守在云禧宫,实际上每晚子时一过,就会翻墙偷溜进紫宸殿,守着段沧玠睡觉,卯时之前又准点苏醒,偷偷回到云禧宫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