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德有瑕,所以对不起玫瑰十字章;对海盗王手下留情,所以对不起海盗王旗。
被后辈没收了烟,图安浑身上下除了件风衣空空如也。他干脆将手插进兜中,仰起头觑着他看,似乎好奇他还能耍些什么小花招。
海珀被他盯得有些慌张,憋了半天,才小声地说,
“承蒙错爱,无以为报。”
图安翻了个白眼,“那就滚蛋。”
羽毛般的气音挠过海珀的耳边,让他的喉咙微微一涩。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他小心翼翼地追问:“我们应当没有见过面,又立场相对。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
图安:“那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烧杀劫掠,血债累累,行事狡诈,作风浪荡?”
他对自己的描述,竟然与教特处的资料一模一样。海珀不及细想,只是下意识摇头。
“你该对教特处多些信任的。”他随意评价着,目光眺向远处。
宇宙黑幕中,五颜六色的海盗船群拥挤不堪,像一片暴动的星云。
“他们说的一点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海珀低声反驳,“不是的。”
图安:“你知道个屁。”
海珀抿了抿嘴,还想再追问什么,可图安拿起一根烟塞在嘴里。
齿关微动,粉色的舌尖挑动细烟,在海珀面前晃了晃。他只得低下头,再为他点了一根。
图安狠狠爽了一口,立刻眉头舒展,连逐渐刺人的态度也收敛不少,像一只收起爪子,慵懒伸腰的猫。
他甚至伸出手指,勾了勾面前男人的下巴。
“我对你好,”他说,“你会回报我吗。”
海珀毫不犹豫,“只要与十字军无关,我任凭差遣。”
图安冷笑,“你一身上下都是十字军给的。扒了这层将军的身份,你还有什么用?丢到域外都是喂狗的命。”
海珀不说话了。躲闪过锐利诘问的视线,他转身拿起窗台的烟盒,将四海为家的纸烟们一根根塞回去。
烟盒开着盖,被海珀斜斜捏在手中。随着他的动作,一小张纸片不小心从中飘了出来。
海珀连忙接住。那是一张泛黄发卷的微缩照片,印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对他热烈大笑。
十字军军官经常远离家庭执行公务。很多人都会将家眷爱人的照片贴身存放,聊做安慰。这个女孩的照片被收藏在嗜烟如命的图安的烟盒中,对他肯定很重要。
一般这种地方,都是被子女或爱人占据的。
子女的话,确实有可能。图安战后出道,此后八十年凶名常盛,容貌不改。教特处推算,他如今应当超过两百二十岁。在帝国,这已经是要焦虑孙子孙女怎么考进新十字军校的年纪了。
只是……女孩虽然漂亮,但是那种阳光正气的好看,与图安那种摄人心魄的水妖风毫不沾边。
再或者……就是爱人?他微微一哆嗦。
不,不对。他想,图安容貌昳丽,自己也从未藏着掖着。久而久之,自然是艳名在外,风流成传。如果心里真的有人,他不会这么放纵的。
正当他对着照片神游时,图安往地上扫了一眼,立刻皱起眉,
“看什么看,别弄坏了。给我塞回去。”
海珀没动,而是可怜巴巴地仰起头。图安懂了,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说,
“前妻。”
海珀:“……啊,哦,抱歉。”
他手上似乎使了些劲。反应过来后,他连忙松开拳头检查,好在没给照片造成什么损伤。
自己的魂好像被系了根线,总是操纵着身体做出些不寻常的反应。海珀有些后怕,压下凌乱翻涌的情绪,把照片和烟一股脑全塞进烟盒。
图安沉默地接过,没理会他奇怪的举动。似乎在提到那个女孩后,他的情绪滑向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连吸烟的动作都轻缓起来。
海珀:“那位女士……很美丽。”
“还用你说。”图安哼笑一声,“全宇宙的人都知道。”
“那为什——”
“死了。”
一锤定音,图安的笑容随之消逝。他将头垂进阴影中,吞云吐雾。
很难说海珀并没有考虑到这样的情况。于此相对,他甚至是有些期待地,几乎是步步紧逼着图安,让他亲口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得到答案后,他紧绷的心绪为此小小地放松了些许。但很快,他便因这种类似犯罪得逞的伎俩感到羞愧。
他慌乱地上前一步,几乎是蹭在图安的耳朵边,呼着热气道歉,
“对不起,前辈。我不知道,让你伤心了。”
图安不作声,仍然低着头。从海珀的视线看去,他苍蓝色的长发如浪触礁,露出一片青红的后颈。渗出血痕的手指印仿若厉鬼索命,令人胆战心惊。
即使不为人知,但他很明白自己的手段。残暴阴狠起来,大概不比专职捉奸惩佞的中央禁军差。
自己结合热时既没意识,又没经验,办事肯定没轻没重。更别提自己刚刚下手极狠,是真的奔着弄死人去的。
立场对立,承恩有愧,却难以报答;图安被折磨一番,态度却模糊不可捉摸。海珀提心吊胆,是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图安了。
就在他愈加焦虑时,图安忽然仰起头,含糊道,
“替我拿着烟。”